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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錦程看了看和裴錦宣站在一起的非語,“在。”

    “我馬上到紫竹軒去,你把非語給我看好點!”

    .....

    江睿千算萬算,算漏了逢生會直接去墨香苑,看到逢生的背影已經進了墨香苑大門,江睿一拍腦門,他真是太大意了。

    逢生在江州的學校是江睿找的,只是逢生曾經一直不說話,江睿也沒有想過去打聽原因,他並不關心那些事情,江家的商業雖然也很強大,但金融泡沫總是會隨時出現,股市震盪再所難免,那個時候逢生對江睿的幫助,簡直可以用“力挽狂瀾”來形容。

    江睿對逢生從那時候起就已經另眼相待,卻根本不知道和秦家的非語還糾纏成這樣。

    他現在成了左右不是人,情和義都讓他得罪了。

    大步追過去,逢生已經跟新郎新娘打起了招呼。

    這一堆的每個人,都有自己心裡不能告人的秘密,卻誰都不說。

    裴錦程同樣如此,逢生就是“夜盲”的事,他沒對家裡任何人提及過,錦程控股的盤子由逢生之手操作出來的動盪可謂是“瞞天過海”的欺騙了裴錦瑞的眼睛。  

    損失不會有,又使裴錦瑞放鬆了警惕,所以裴錦程對逢生也很不錯,說要來參加婚禮,他明知道逢生是從秦家送走的,雖然原因不明,但參加婚禮實在有些不妥,可他還是同意了。

    當時聽到江睿說出“有事也是我跟你一起闖的禍”的時候,裴錦程就已經猜到自己的確是惹禍了。

    裝作不認識逢生又能怎樣?

    非語認識。

    ...

    裴錦宣眸光悠淡出塵,瞳中噙笑,看到逢生時,“你好。”

    逢生早已不是那個穿著白襯衣的少年,如今奢華的西裝穿在他的身上,亦是卓而不凡,他從西裝袋裡拿出一個紅包,朝著裴錦宣點頭一笑,把紅包遞給了新娘子,“新婚快樂。”

    非語是溫婉清雅的非語,她有大家閨秀的儀範,綰著的中式新娘的髮髻讓她看起來分外端莊秀麗,七月的陽光透過枝繁葉茂的樹籠,細細碎碎的灑在她白柔如玉的手腕上,接過紅色燙金的紅包,“謝謝。”

    裴錦程和江睿已經站在一起,都在心裡喘了口氣,江釗一進墨香苑,一直沉著的面色也勉強的扯起笑容,他走過去將非語柔肩一攬,“喲,嫁人了就是不一樣,都比平時漂亮了。”  

    非語的哥哥秦非言本來上了樓,這時候一下樓來看到逢生,整個人都不好了,早不來晚不來,結婚的時候跑來了,硬著頭皮過去和逢生握了個手,“要不然到客廳去坐坐?”

    逢生並沒有如旁觀者心裡所想的一般把目光死死盯在非語臉上,而是從容的看著秦非言,“不用了,就是過來恭喜一下新人,我還想出去轉轉。”

    裴錦程馬上走到逢生身邊,“那好,我帶你去家裡轉轉。”

    逢生點了點頭,“有勞了。”

    ....

    非語捏著紅包,裝進自己手裡拿著刺繡手包里,並沒有交給帳人登記。

    不一陣,非語說外面有點熱,頭暈,想上樓歇一下,裴錦宣便扔下一院子賓客,拉著非語的手往樓上走,“非語,你睡一會吧,今天會好累,晚上還要去酒店。”

    非語心裡並非像表面那麼鎮定,走到二樓貼著雙喜紅字的喜房門口,她微一垂頭,停了腳步,裴錦宣高出她一大截,一低頭便看到她雪白的後頸。

    裴錦宣推開門,扶著非語的後腰,將她輕輕一帶,送進房間,“非語,你一個人休息一下,等會你睡夠了,打我手機,我來接你,現在我下去招呼客人。”  

    “錦宣。”非語看著裴錦宣的眼睛,突然間覺得自己無地自容,那雙透亮如星的眸子裡,那麼清楚的寫著包容和體諒,不拆穿她的遮掩和窘迫,難堪得想要找個fèng鑽進地下,“我……”

    “太疲勞的新娘子可不漂亮了,人一輩子就結一次婚,怎麼可以不把最好的一面展現出來?我的新娘子,一定要睡得美美的,好好休息。”裴錦宣說完,已經關上了門。

    直到門fèng里最後一個剪影留下來,非語也依舊看到了裴錦宣眼底的包容。

    門被關上,非語捏著手包,不敢打開,她足足站了三分鐘,才把紅包拿了出來,封口還像過去的信件一樣,滴了火漆印。

    紅色的漆印上面印著“逢生”二字的私章。

    這是她教他的,說過去為了信件保密,就滴火漆,上面還會印上私章,保證萬無一失。那時候她才十七歲,那時候她連他的年紀都不知道。他只在紙上寫著,他不記得了。

    如果只是紅包,他為什麼要滴火漆?

    她的手腕上戴滿了金器,其實她不喜歡這些東西,但是爺爺說當初嫂嫂結婚的時候也是這樣,全身都是,是為了討個吉利。  

    結婚是一輩子的大事,一輩子就一次,不能為了一時的不喜歡破了這個規矩。

    於是她的手腕上,脖子上,都是金燦燦的東西。

    這些東西證明她結婚了,嫁人了。

    她雖然才21歲,但是她有丈夫了,她的丈夫明明已經看出了蹊蹺,卻關上了她的門,放任她以休息之名去看過去戀人留下來的信件。

    她該怎麼辦?

    ....

    裴錦宣看到垃圾桶里的紅包,彎腰揀了起來,胸前“新郎”的襟花襯在黑色的西裝上,徐徐綻放,非語電話給他說睡醒了,要補妝,他便叫了伴娘和化妝師上樓。

    這時候他拿著非語扔進垃圾桶的紅包走過去,讓奶媽給化妝師和伴娘都一人發了一個紅包,讓他們都先出去一下。

    房間裡只剩下他們兩個人,裴錦宣拉著非語站起來,坐在紅艷如海的大喜床邊,把紅包塞進她的手裡,溫聲輕問,“為什麼不看?”

    非語低下頭,耳垂上閃閃的耳珠墜子把她細細的絨毛都照亮了一般,“不想看。”

    

    “非語。”裴錦宣離開床邊,蹲在非語的面前,仰著頭凝著她埋低的臉,她靜靜的如同一朵定格不化的雪花,漂亮極了。

    拿著紅包的手放在她的膝蓋上,另一手抬起來,指肚輕輕的描繪著她的眉線,“像你這樣的女孩兒,不要說上大學,可能上小學,上初中的時候就會有很多男孩子給你遞紙條了,若是沒人喜歡,就真的奇怪了。”

    非語長長的眼睫如扇一般緩緩掀開,眼底略顯詫異的看著裴錦宣,看著蹲在她面前的男孩,不對,是男人,他眼底的笑意,明明極淡,卻是亮極了,通透極了,他在跟她說話,溫柔的說話,“非語,你能做到一次不看,第二次,第三次呢?我們已經結婚了,結婚之後我們都不是孩子了,是大人了,要學會面對自己所有的經歷,是不是?”

    非語大吸一口氣,而後吐出來,連裴錦宣的眼睛也不敢看,“錦宣,對不起,我……”

    “不要說對不起,你的過去,跟我沒有關係。”裴錦宣只比非語略長一歲,可此時他蹲在地上,望著她,卻像一個年長的長輩一般,寵溺的撫著她的髮際線,“從今天起,你才是我真正的妻子,你只需要對我從今天起以後的人生負責,你曾經的那些經歷那何需對我說對不起?”  

    她怯懦道,“我不敢看。”

    裴錦宣笑了笑,“他應該認識大哥和江大哥,你看,連江二哥和秦家大哥都是認識他的,以後難免碰面,那又怎麼辦?如果你心情不好,我們可以推遲婚禮,非語,我只是同意推遲婚禮,但……絕不允許取消!”

    非語看著裴錦宣有些發怔,怔得有些恍神,他笑起來明明淡然如水,可是他的強勢隱在骨子裡,讓人無法置喙,那種勢在必行的味道,讓人一震!

    婚姻是兩個家族的事情,更何況……

    非語拆開紅包,拿出來的是幾張宣紙,上面寫著毛筆字,過往的記憶紛沓而來,在秦家的石桌上,她還教逢生寫毛筆字,他學得很快,明明是一點點的進步,卻讓人覺得他早有功底。

    那時候的逢生還不會說話,她還想替他找家,他便寫道,“想趕我走?”

    她想讓他去上學,他便寫道,“嫌棄我沒上大學。”

    她被他氣得掉淚,他寫道,“我沒有家,你讓我去哪裡?”  

    她還記得他從院子裡折的梅花,她還記得他的吻,她還記得家人把他帶走,她還記得為了不去G城認婆家,她服了毒。

    裴錦宣雙手握著非語的肩膀,嘴角是淡淡上揚的弧光,“非語,他的毛筆字寫得很好。”

    非語眼睛裡亮晶晶的珠子一顆顆的掉出來,男人拿出了手帕輕輕替她撫干,“非語,今天的婚禮你覺得還能進行下去嗎?如果能,就讓我牽著你的手,一起走出去,接受所有人的祝福。如果不能,你告訴我,我去跟賓客解釋,等到你的心情平復,能接受這場婚禮的時候,我們再辦婚禮,但只是再辦婚禮,你和我現在已經的合法的夫妻了,知道嗎?”

    非語猜不透逢生,她甚至不明白他為什麼見到她,也不提出任何要求,只是一次次的出現,然後不見,攪得她不安然入睡。婚禮怎麼可以說推遲就推遲?

    不要說像他們這樣的大家族,就連普通人的婚禮也不可能說不辦就不辦了,非語站起來,把宣紙和紅包一起扔進垃圾桶,凜住呼吸才轉身,“都過去了,錦宣。”

    裴錦宣站起來,“好,我去讓化妝師進來給你補妝。”他從始至終的沒有一絲憤怒,此時卻有了一瞬間吐氣的輕鬆,還是走到她身邊,伸手捧著她的臉,“雖然你不化妝也很漂亮,但是新娘子,一定要化的,對嗎?”  

    非語點頭,“錦宣,如果以後碰到他……”

    “喜歡過我的女孩也很多,我都不能做到讓她們遠離我,不是嗎?”

    非語看著裴錦宣走出去,低頭看著垃圾桶里被她揉成紙團的宣紙和紅包,心口慢慢裂開,她二十一歲了,再不是十七歲,再也沒有勇氣為了一個男孩而服毒,她知道家族利益,知道百行孝為先,知道萬事不能任性妄為。

    .....

    夜,裴家的墨香苑被圍了個水泄不通,都在大廳里灌著新郎喝酒。

    裴家一直都有老傳統,新娘坐在二樓的床沿邊等著新郎來掀流蘇綿動的紅蓋頭。

    都不知道原來看似文質彬彬的裴家三少爺酒量卻是如此的好,不禁讓人頭疼,一堆伴郎更是海量,酒過人昏,裴錦宣退出人群,給裴錦程遞了個眼色,自己便上樓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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