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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美麗的一個女人,從年少開始的愛慕,一直到現在,連風雨中隨他一一踏遍,卻還是走不進心裡。
窗外淡淡的月華鋪滿整個山谷,無數的竹枝搖曳葉間,有蕭索的生機。她們又坐了很久,直到很晚悠悠才回到自己房間休息。
晚上不知是不是下過了雨,早上起來的時候分外清慡的潮濕空氣撲面而來。悠悠推開窗,才見到山莊外停滿了車,還有人在絡繹不絕的走進來。她一眼看到吳宸,心裡有些驚喜,於是跑出去打招呼。
吳宸似乎還有些疲倦,見到悠悠眼前一亮:“我就知道能遇到你。”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先入為主的印象,悠悠總覺得如今他衣冠楚楚,生機勃勃,就像他說的,一個“優秀的民營企業家”也很有氣質。於是笑著說:“你昨晚來的?”
他搖頭:“昨天有事,今天才上來,山路繞得我頭都暈了。”
正說著,悠悠的肩膀被人環住,靳知遠一身西服,站在她的身後對吳宸打招呼:“吳總,趕來了?”他本就在儀表上要求極嚴,今天又刻意修飾了,令人窒息的英俊、風度迷人瀟灑這些褒義詞可以通通倒在他身上。
吳宸很沒風度的笑笑,目光從他的手上掠過來:“你這樣做算不算示威?”
悠悠掙開他的手,皺了皺眉,心裡也覺得靳知遠幼稚。
靳知遠哈哈大笑,又和他說起生意上的事:“你還有臉來?我聽唐嘉說最近有好幾單都被你們搶走了,嗯?”
吳宸有恃無恐:“我的禮金不算少,唐嘉總不能打笑臉人吧?再說,我也算你們靳家的客人。”
這個地方選得這樣好,石塊砌成的小小圍牆,青苔痕跡緩緩蔓延,有陽光輕輕滲過交錯的竹葉,再一點點的落到人們身上。陽光潑灑,碧翠的糙地被光線點燃了熱意,像是旋轉的舞台,腳步聽起來都讓人覺得快樂。
悠悠和吳宸坐在一起觀禮,看著慢慢走來的那對男女。維儀挽了弟弟的手,走過玫瑰裝點成的拱門,身後是兩個粉雕玉琢的花童。身邊的伴娘也美得叫人驚嘆,可是總沒了那樣的神韻。新娘實在光彩四射,鑲滿珍珠的髮簪箍起了黑色長髮,露出的臉龐白皙光滑,高貴如同希臘女神。靳知遠那雙桃花般的眼睛,燦燦閃著光芒,全是笑意,心滿意足的把姐姐交給那個等著的男人。
唐嘉最後牽起維儀的手的時候,靳知遠看著他們繼續往前走,莫名的一陣輕輕失落,好像生命里最親近的一個人就這樣走進了別人的生活。可是下一刻,他的目光看到了坐在不遠處的那個女孩,她微微仰著頭,大概是想看清新郎新娘,嘴角帶了笑意,側顏清美。
悠悠像是心有靈犀,很快的轉過了頭,向他輕輕眨眼,似乎別有期待。他在原地靜靜的立了一會,慢慢繞過觀禮的人群,坐在她身邊。就是這樣,簡單的並肩坐著,卻覺得幸福。
後來的時間悠悠都坐在一邊,吃點小吃,喝喝飲料。反正人來人往,兩家的客人都是生意上有往來的,她也不認識。一直到晚宴結束,熱鬧喧譁的氛圍仿佛還未消散。有的客人留下再住一晚,想要再把燕歌嶺好好玩一圈,也有的開了車,即刻下山了。吳宸傍晚的時候就走了,她左右看看,無所事事,打算回房間。來去的人流之中,手腕卻被拉住,靳知遠已經把領結扯了,有些強橫:“你跟我來。”
她被拉到了山莊後邊的山坡上,很別致的地方,開了一家茶屋。
靳知遠似笑非笑,並沒告訴她去見什麼人,徑直走向一個包廂。推開門的時候,滿室暗香。蘇漾看到他們,臉色微微一沉,語氣有些尖銳:“靳知遠,我不記得我也約了她。”她還是下午的妝容,禮服外套了一件外套,身姿窈窕纖巧,大約是喝了些酒,臉頰微紅,透出幾分嫵媚嬌艷來。
靳知遠習慣只拿一杯檸檬水,安靜的坐在她的面前。悠悠體會出她的敵意分外明顯,聰明的一言不發。誰都沒有開口,最後靳知遠打破了沉默:“今天辛苦你了。”
她再無顧忌,纖細的手指拂過杯壁:“靳知遠,我本來是找你,想努力最後一次。可是我好像錯了。”她尖俏的下巴向施悠悠一揚,“你把她帶了,是給我最大的難堪。”
透過清澈而微帶果肉的檸檬水望去,他的手指修長有力。蘇漾又看看他俊朗的眉宇,年少時的英俊銳氣,到了現在,愈發可以品嘗出沉澱下的深沉與醇和。而靳知遠卻輕輕撥弄著那個杯子,微笑:“我從來不想給你難堪。”
蘇漾長久的注視他,旁若無人。從眉間的輕輕的皺痕,到挺直的鼻樑,最後目光停在他的雙眼上。因為帶了酒意,越發喜歡那雙明亮又漂亮的眼睛,眼神清冽得叫人讚嘆。而施悠悠坐在他身邊,還是老樣子,似乎時光荏苒,卻沒在她的身上留下刻痕。是個很漂亮的女孩子,可是又不能叫人驚艷,輕輕淡淡的就像他手裡的檸檬水。
蘇漾的指甲是淡粉色的,柔和的散發光澤:“這麼說,你們還是決定在一起了?”她看著悠悠,眼神凜冽:“你還記得麼,那時候在醫院,我對你說的話。”
怎麼會不記得?第一次有人這樣直接的告訴自己,像是在自己面前狠狠打碎了最後的一顆珠玉。悠悠後來心平氣和的給自己分析,她的初戀,真正的終結在這位師姐凌厲的語氣中。
靳知遠有些疑惑的看著悠悠。她卻半晌不語,點點頭:“我全記得。你一點都沒說錯。”她忽然不想坐在這裡看著人人糾纏,於是站起來:“師姐,你們慢慢聊,我在外邊等。”
靳知遠想要拉住她,她卻執著的一掙,對兩人微笑:“我還是不聽的好。”
蘇漾冷冷的看著,良久,才說:“你讓我覺得這些年自己像一個傻子。”
靳知遠點頭:“如果你恨我,應該會好受一些。”
蘇漾纖細蒼白的指間握著那杯服務員剛剛沏好的茶水,像是察覺不到滾燙的溫度,手指變得慢慢通紅,也全不在意,只是在淡笑。
悠悠覺得她表情有些古怪,可又說不出哪裡不對,停下了腳步,異常安靜。她的目光落在蘇漾的手指上,修剪精緻的指甲不知何時已經斷裂開來,觸目驚心的一道血痕。那麼燙的杯壁,卻像毫無知覺,又像急著取暖,死死抓著不願放開。
而蘇漾似乎沒有察覺,只是怔怔的看著手中那一圈小小的水面,泛出自己的臉龐,蒼白,卻只有唇色嫣紅如玫瑰。只是覺得厭倦,不堪入目的澀意。
真的是好看,燈光幽暗,眷美如花。只是空有美人如玉,柔情萬千,可其實從來換不回一個人的心。這麼說來,連絕好的容貌都像是是諷刺,不如普通一些,至少可以少一些倨傲清高的遐想和自以為是。
悠悠看了靳知遠一眼,他去握住她的手,然後說:“蘇漾,不要自我折磨了。你聰敏漂亮……”
蘇漾看著他們的手,慢慢的扣在一起,緊密得像是一直貼合著。她忽然低低的笑了,帶了歇斯底里的恐怖強調打斷他:“聰敏漂亮……那有什麼用……”
還握緊著那個杯子,似乎有些茫然和不知所措,接著一點點的,清澈的滾水沿著杯壁傾斜,慢慢的往自己的身上倒去。或許是酒精給了她不顧一切的衝動,或許只是厭惡,又或許已經沉醉的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
靳知遠已經來不及站起來去阻止她,只聽見哐啷一聲,那杯熱水已經潑灑開去。悠悠情急之下去攔蘇漾,一手拍翻了她的水杯,大半杯水卻灑在了自己身上。她下意識的用手一擋,手臂上火辣辣的覺得疼,臉上也濺到一些,立刻像是有小錐子刺了進去。
勉強睜開眼睛,手臂上已經通紅一片,估計臉上的情況也很糟糕,不然靳知遠不會這樣驚慌失措,而蘇漾看著她狼狽的模樣,似乎被自己剛才的舉動嚇到不敢出聲。
服務員拿來了沾了水的毛巾給她涼敷,又讓她把手放在水龍頭下沖,可是那些冰涼的濕潤感很快被皮膚里的灼熱炙烤得消失殆盡。
他立刻打電話給司機,一會功夫就有人開了車到茶屋門前,他拿了送來的冰塊,小心的替她敷上,然後柔聲安慰:“忍忍,我們馬上去醫院。”
悠悠咬牙點點頭,坐進車裡,看到蘇漾站在最遠處,似乎失魂落魄。手臂上灼燒的感覺一陣陣襲來,她閉上眼睛,竭力忍住了痛楚,不再去想別的。
夜間起霧,盤山公路特別不好走。司機不敢開快,而靳知遠則心急如焚,連聲催促。悠悠閉著眼靠著,也知道速度在加快,她輕輕說了句:“沒事,你別擔心。”
其實形狀可怖,半邊臉都是紅的,而手臂上慢慢有了一個大的水泡。靳知遠動了動唇,最後語氣懊悔不已:“我不該讓你和我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