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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禪卻沒有再看他,轉過了身,重新盯著窗戶外面。
慕斯不敢不動,重新回到箱子前,卻聽得慕禪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仿佛被兩個人後背隔住了,音量並不高,但是很沉,“墊子放在哪你自己知道。喜歡墊就墊著,不喜歡墊就跪著,你不願意愛惜自己,我也不必心疼你。”
慕斯背轉身看不到哥哥,卻是聽到他說過這句話就離自己越來越遠了,最終還是走了出去。他一個人在箱子前又站了一會,終於還是回裡間去拿了墊子出來,可究竟是心裡較著勁,沒有坐,卻是跪在墊上。
慕禪沒再進來看他,這一跪,就跪到了吃晚飯。
慕家的懲戒室不允許任何外人進來,連送飯的傭人也只是敲了門就將餐盒留在門外,慕斯揉了揉自己酸痛的膝蓋,將食盒拎去裡間角桌。角桌大概只有半個學生書桌大,凳子也是那種最簡陋的圓盤凳。這張角桌就是反省的時候吃飯用的,絕對得一切從簡。從昨天晚上回來到今天,慕斯就在這張角桌上解決了自己的三頓飯,今天早晨是吐司火腿蛋,另帶一杯250毫升的牛奶,中午是一葷兩素一湯的份飯,早餐午餐中間,還有一個中等大小的蘋果。現在送來的是一碟清炒土豆絲,一碟西芹腐竹拌花生仁,再配上一小塊豆腐乳,小籠屜里是兩個宣宣的還冒著熱氣的白饅頭。反省的人,吃得不用太好,但是,絕對不虧待他。無論任何時候,餓飯都絕不會演變為懲罰方式。
角桌很小,慕斯洗了手端端正正地坐在桌前,規規矩矩地拿著饅頭就著菜,有點委屈地揉了揉自己仿佛掉了層皮的指腹,一口一口認認真真地吃,態度謹慎,像是做錯事的小學生。等差不多吃飽了,收拾碗筷重新將食盒整理好放在門外,自然會有下人過來收。慕斯重新回來,將凳子塞進角桌底下去放好。用抹布將角桌擦一遍,一切收拾整齊,再將抹布淘洗乾淨,夾好在專門掛抹布的架子上。做完了這一切,還要再站半個小時,等胃裡食物消化。然後才能夠重新回去反省。
有規劃的選擇,有規律的推進,一步一步向前走,踏踏實實,這才是慕禪的生活準則。
如今,站了半小時的慕斯回到墊子前跪下,本以為劃著名箱面的手指不疼了,如今再開始默寫,指腹卻像是休息得嬌貴了似的。慕斯咬咬牙,死命將手指按在箱面上,等重新寫麻木了就好。
比起僅限於安定凝神的小小懲戒,慕斯擔心的更多的是陸由。他根本沒有想到哥哥昨天居然還會回家裡,否則,他絕不會帶陸由回來。只是如今再想這個也無濟於事,只能祈禱哥哥將他當成是普通人,不要給予過多的關注。可是看哥哥對陸由的態度,明顯,他的想法太過不切實際。心中有一件掛念的事,手底下自然就劃得沒有章法了。
慕斯信手默著《雍也》,卻只覺得手背一涼,被守株待兔的人提兔子耳朵一樣的手勢提起了手,回頭看時,竟是慕禪。慕斯的臉一下就白了。
慕禪輕輕搖了搖頭,將他手重新擱回箱面上。
慕斯人跪在墊子上,臉卻紅到了脖子根。
第8章 八、訓誡 …
慕斯信手默著《雍也》,卻只覺得手背一涼,被守株待兔的人提兔子耳朵一樣的手勢提起了手,回頭看時,竟是慕禪。慕斯的臉一下就白了。
慕禪輕輕搖了搖頭,將他手重新擱回箱面上。
慕斯人跪在墊子上,臉卻紅到了脖子根。
“我講個故事給你聽。”慕禪放下了他的手,依然神態平和。
慕斯不知道哥哥又要說什麼故事,只是低垂下了頭。兩隻耳朵都是紅彤彤的,像是能將箱子盯出一個大洞來。
慕禪不疾不徐地開口,“馬祖道一在房中修禪,他的師父懷讓在外面的石板地上磨磚。道一原本心無所滯,無礙於物,並不動心起意,可時間久了,終究難免好奇。”慕斯似是被故事所吸引,漸漸抬起了頭。
“於是道一問師父,您磨磚做什麼?”
慕斯聽哥哥講,心裡也在暗暗琢磨,難道磨磚是佛家苦修的一種方式,就和自己被罰寫字一樣?如果是這樣,那今天是不是又不好過了。
慕禪卻完全沒有理會他的心猿意馬,“懷讓回答他,磨磚是為了做鏡子。”
慕斯心道,把磚磨成鏡子也夠刁鑽了,若是哥哥哪天非要我把箱子也磨亮了——
慕禪這時輕輕望了他一眼,慕斯這才覺到自己是犯了錯被抓了現行,因此也不好意思起來。慕禪卻仿佛沒有要追究的意思, “道一很困惑,於是他對師父道,磨磚怎麼能磨出鏡子?”他講到這裡卻望嚮慕斯,“你想,懷讓師父會怎麼回答。”
慕斯心中似乎有些想法,卻終於沒有說出來,只是搖了搖頭。口中含著的小砝碼仿似有千斤重。
慕禪卻不再看他,“懷讓師父說,既然磨磚不能成鏡,那修禪又豈能成佛?”
慕斯仔細咂摸著他語中意思,半晌說不出話來。
慕禪這時才輕聲道,“你心中想著旁的事,縱然你的手指劃穿了箱子,又有什麼意義?”
慕斯低下頭,只是他的思緒並沒有被哥哥所壓制,他想,哥哥最後說的話,和這個故事,又有什麼關係。
慕禪這時卻從家居服口袋裡拿出一塊潔白的手帕,“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