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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頡真正的打算,又有誰能比徒千墨更知道。從他跟著自己的第一天起,他早都想到會有這一天了。那時劉頡挺過了鞭刑,出院之後就來找他,所有人都認為徒千墨一定會收下他,成就這圈子裡另一段傳奇。可是,徒千墨只說了一句話,“我答應一周之內讓你跟著我,現在,貌似已經兩周了。”
鞭林陣下尚且屹立不倒的劉頡承受不住,一下就昏了過去。
他倒在徒千墨門口,徒千墨就關上了門,甚至,連個120都不曾撥一回。
徒千墨的心冷酷如鐵,劉頡的堅持便硬如磐石,如此反覆無數次,他甚至都數不出為了跟著他,劉頡究竟吃了多少苦了。當他終於打開門的時候,他就知道,這個弟子,是一輩子了。這一次,劉頡要演《晚照》,他說,唐頌是他今生最大的一個念想,可是,他沒有說出來,唐頌,也是他此生最後一個念想了。徒千墨想起他的淚水,方才只當他思念孟曈曚太過,如今,才突然醒得,依著他萬事不縈懷的性子,若只是如此,又何至於當著兩個小師弟的面,流淚呢。
想起這一點,徒千墨,竟是痛得連手都抖了。半晌,才說出一句話來,卻是吩咐南寄賢的,“那根家法,廢了吧!”
“老師!”這一次,竟是四個弟子異口同聲。
南寄賢知道徒千墨說出的話絕無更改,可是,家法對他們意味著什麼沒有人比他更知道,他挺起脊骨,跪直身子,尚不及開口,劉頡的聲音已經逼進了耳朵里,“老師,阿頡知道自己太過異想天開,也知道,這麼做,根本就是飛蛾撲火,可是,阿頡實在受不了,實在受不了了。二師兄一走,老師便像死了一般。阿頡知道,自己根本沒有資格同他比,就連整形成他的樣子,也是玷污了他。可是,阿頡答應過二師兄,今生,要做一個最好的演員,他既已走了,就讓我,扮成他的樣子,就算是個山寨品,老師您,您權當,望梅止渴,畫餅充飢了罷。”
他這話一說完,徒千墨竟是連臉都白了。
劉頡伏在他腳下,身體不住地起伏顫抖,也是泣不成聲。過了半晌,劉頡才重看著南寄賢,“大師兄,別惹老師生氣。那家法,老師讓毀了,便毀了吧。”他說到這裡,又是望著徒千墨,“老師,做了這個決定之後,其實,我也不過是,還想再演一部戲而已。這部戲,若是二師兄的遺作,那我,就真真的,是此生無憾了。《晚照》,您答應,是您的恩賜,您不答應,自也有您的道理,我知道您心裡一定是為我好的,阿頡不會胡思亂想,也不會不甘心。就算不能演唐頌,孟曈曚,也一定是我最大的成就。阿頡原本不想這麼快就惹您生氣,如今您既已知道了,阿頡就說出這句心裡話,從此之後,這裡,再也沒有劉頡了!”
“好!”徒千墨的聲音就像是晴天裡的一聲響雷,那麼重地劈下來。
“老師!”南寄賢這次是真的急了,他暗暗後悔,本來想借著這次教訓了三師弟,揭過了這事,老師就算生氣,也不會失望傷心了。可沒想到,究竟是操之過急,竟走到了完全相反的地步。
徒千墨卻沒有讓他說下去,而是伸手扶起了劉頡,他手指輕撫著著劉頡的臉,劉頡目中滿是愧疚,可更多的是堅持,徒千墨沒有逼他,半天,才輕嘆道,“這麼些年,這些苦,你總算是說出來了。”
“老師——”劉頡知道徒千墨最恨的便是弟子故作酸楚,自憐自哀,這一次,他連自己都放棄了,原就不敢指望老師能夠原諒。他打定了主意承受老師的雷霆之怒,可沒想到,老師居然會這麼平靜,甚至,平靜得這麼溫柔。
“南、濮陽、陸由,都起來吧。”徒千墨的聲音還是充滿威勢。
“是。”陸由跟著兩個師兄起身,徒千墨再看了一眼劉頡,卻是向南寄賢一伸手。
“老師——”南寄賢望著徒千墨側臉,終究交出了鞭子。他想,老師是絕不會放棄阿頡的。
徒千墨卻根本沒有看他,那根超過120厘米的長鞭一接過來,就是直直一甩,“咻”地一聲,鞭子打了個晃,猝然一響,狠狠擊在牆上。
徒千墨出手之時劉頡猶自隱忍,可只這聲響一過,他竟是一下子就叫了出來,“不要!”劉頡膝蓋重重戳在地上,“老師手下留情!”
“怎麼?”徒千墨一回手,鞭子竟是沒斷。劉頡長長出了一口氣,“老師,這,這根家法跟了阿頡六年,您,您開恩留下來吧。”
徒千墨語聲甚是冷淡,“從此,這裡連劉頡都沒有了,我留著這根鞭子,還有什麼用?”
劉頡低著頭,手掌卻是緊緊絞著鞭尾,“老師,就算是阿頡死了,您也留下件東西,當個念想吧。”
徒千墨還是那樣的態度,“我好好的弟子,一個大活人,他高興沒有就沒有了,我留著這麼個破東西,難道,他能回來嗎?”
“老師——”劉頡哀求著。
徒千墨的聲音更冷了,一步一步,咄咄逼人,“更何況,騎士本就是用鞭技巧最好的調敎師,我遊戲室里,各種刑具成千上萬,想你的時候,隨便揀個皮槳藤拍子,看看也就得了。”
“可是——”劉頡將鞭子扯得更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