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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六一出乎他意料地沒有發脾氣也沒有鬧彆扭,轉過頭來親了他一口,和顏悅色地跟他說,“不做了,我晚上還有事。”
“下次見你不知道又什麼時候。”何初三蹭著他的耳鬢撒嬌。
夏六一在他臉上摸了一把,笑道,“傻仔。今晚我回家睡。”
“真的?!”
“要晚一些,你困了就先睡。”
何初三興奮地親了他一大口,“不困!我等你。”
他有了盼頭,開心激動起來,找紙巾給彼此擦了擦身,伺候著夏六一穿衣穿褲,然後手腳飛快地將雜物間收拾乾淨,將滿地花瓣和夏六一那件已經被壓得皺成一團且沾滿不明液體的外套都一股腦裝進了大麻袋。小心翼翼地將房門打開一條縫,他見滿堂熱鬧沸騰,沒人注意到這個小角落,於是帶著夏六一一前一後鑽了出來,貼牆從後門出了酒樓。
酒樓後門也守著幾個夏大佬的保鏢,見大佬和大嫂雙雙出來,便打電話叫人將車開到後面來接。小巷裡僻靜昏暗,涼風陣陣,何初三將自己的外套脫下來披在夏六一肩上,夏六一又給他披了回來。
“路上冷。”何初三低聲爭執道。
“車裡有暖氣,”夏六一強壓著他的肩,“穿上吧!”又將他往懷裡摟了一摟。
幾個保鏢眼觀鼻,鼻觀心,訓練得相當有素。
轎車很快駛近。夏六一在他後頸上撫了一撫,大跨步進了后座,隨即隔著窗戶沖他擺了擺手。
“快進去吧。你阿爸該起疑心了。”
何初三笑而不語,固執站在原地目送他。車隊徐徐駛遠,出了巷口。夜風呼呼地大刮起來,將雪白的西裝外套吹得迎風鼓起。
何初三收攏衣裳,目光仍注視著轎車遠去的方向,手指撥弄了好幾下都沒扣准紐扣。
他不知道怎麼的,心裡產生了隱隱不安。今夜太幸福了,太快樂了,情/欲的火海熱烈燃燒之後,他敏銳地嗅到了一絲焦土的氣息,仿佛受虐狂一般覺得哪裡不對勁起來。
——夏六一對他“太好了”。
他毫不懷疑夏六一對他的真心情意,如果不是因為愛他,這個男人不會允許他絲毫的親密靠近。感情這種事假裝不了,夏六一更是一個無法虛情假意的人。
但他太了解夏六一:夏六一的愛是逃避的,隱忍的,含蓄的,情潮暗涌的。對方現在這麼直白坦率地彰顯愛意,竭盡所能地對他溫柔相待,是在心虛什麼?是在遮掩什麼?是在彌補什麼?
手伸進口袋,將置換而來的小盒子緊緊地握在手心裡,他深長而緩慢地呼出一口氣,知道事情遠不是“兩個相愛的人私定終身,從此幸福快樂美滿”那樣的簡單。
雖然他是如此深切地希望結局會是那樣,他一定會讓結局是那樣。
第六十一章 樂極生悲
這邊何初三在酒樓後門送走了大佬,那邊何阿爸在酒樓前門向坐在街邊的幾桌賓客們敬酒寒暄。何阿爸挨桌敬過來,此時已經有些醉意,還嚷嚷著要與這些老街坊們多熱鬧幾杯,被吳媽一陣好勸,說他心腦血管十分脆弱,不能再多喝。老街坊們嚷嚷著要他兒子出來代飲,何阿爸說自己兒子“三杯必倒”,沒有必要拉出來丟人現眼。街坊們哈哈大笑,硬要他把阿三拉出來現一現眼。何阿爸回頭一望,不見何初三身影,只能打發欣欣去尋找。
在等何初三的間隙里,街坊們嘰嘰喳喳地誇獎何阿爸老來得福,辛苦了大半輩子,現在添妻又添女,而且還教出了一個好兒子,又能讀書,又能掙錢,又孝順,真是上輩子積了大德。嘰喳來嘰喳去,又說起阿三交的朋友也了不得,那位阿SIR來找茬打了阿三,他那位朋友居然一拳就打回去了!大家都以為要鬧出大事,誰知道那位朋友竟然三言兩語地就哄得阿SIR高興起來、和和氣氣地走了。
何阿爸滿臉笑意地端著酒杯,聽他們描述先前那場小鬧劇的細節,心裡卻是微起波瀾:他知道阿三跟夏六一走得近,畢竟曾經互相拯救於危難之中嘛。然而夏六一居然為了阿三去揍阿SIR,這便有些驚人了。聯想到兒子過往遮遮掩掩的言行,他不禁開始懷疑兩人的關係並非普通朋友那麼簡單。
他看著被欣欣拉出來的何初三——何初三紅光滿面,笑意盈盈。平時滴酒不沾的他今夜卻頻頻主動敬酒,向阿叔阿嬸們逗趣、說好話,哄得滿桌大笑不止。
臭小子搞什麼鬼名堂?何阿爸心中小鼓咚咚咚地敲——一晚上鬼鬼祟祟地不知道偷溜到哪裡去,一出現就樂得合不攏嘴,你老子結婚,你怎麼跟自己結婚一樣開心?
深夜時分,熱熱鬧鬧的婚宴告一段落。賓客們紛紛離去,剩下杯盤狼藉。何家四口仍留在酒樓里處理後續事宜。何初三跟經理核對新增的帳單,吳媽和欣欣收撿衣物和禮品,何阿爸與最後幾個未走的老友在大門口意猶未盡地閒扯。
一名清潔打掃的服務員走過來叫住了吳媽,讓她去看看一包物品是不是他們家遺留的。吳媽見何初三和欣欣還在遠處忙碌,便自己獨身跟去了。服務員將吳媽帶進了雜物間,指著角落裡的一個大麻袋給她看。
吳媽上前去打開麻袋看了一看,見是一口袋破破爛爛的玫瑰花瓣、小白花束,此外還有一件皺巴巴、沾了髒污的酒紅色西裝外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