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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六一呼吸滯了一滯,察覺到他身體不自然的輕顫,自己心裡也酸脹起來。他將手從兩人的胸口夾縫中掙扎出來,撫上何初三的發頂。
“六一哥,”何初三痛楚到顫抖的聲音在他耳邊,“你就不能平平安安的?我就只是想要你平平安安!這么小的願望,為什麼總是這麼難實現!”
夏六一嘆息著摩挲他腦袋,“對不起。”
“我不想聽你受傷之後再說對不起!我不想再看見你這樣躺在病床上!我只想你好好的!”
“傻仔,別傷心了,我會好起來的。”
何初三抱他抱得死緊,一鬆手就會失去他似的。夏六一心軟得要化成水,想抬起雙手回抱他,奈何右手還銬著鐐銬,只能持續不停地摸他的腦袋安撫他。
將臉埋在夏六一肩頭平復了好久呼吸,何初三才終於開口道,“你要是保外就醫的話,是不是不用回監獄了?”
“嗯,是。”夏六一刑期原本就只剩下一個來月,在醫院裡養養傷也就過去了。
“那我天天來看你。”
“嗯,好。”
何初三起身,認真地看著他,“你答應過我洗白。”
夏六一不自然地僵了一下,“嗯,我答應了。”
“你洗白的後路,我都會給你鋪好。你手下那些‘弟兄’,只要肯金盆洗手,都能有一份安穩工作,養家餬口。你到時候沒有後顧之憂,說洗白,就一定要洗白。”
“嗯,一定。”
何初三在他生了胡茬的下巴上親了一口,看起來是完全平靜了,“我得走了,待久了會被查房的護士發現。”
“去吧。”
這小子的腳步聲這下倒是一步一小停,三步一大頓,走得戀戀不捨的。夏六一豎起耳朵一直聽到他腳步聲消失在走廊里,這才疲憊地嘆出一大口氣。
憶古思今,夏大佬回顧兩人相識以來的種種過往,鬱悶地認識到——他好像一直都被何初三吃得死死的。他媽的除了他,誰敢在驍騎堂的龍頭大佬面前耍小性子,說些什麼“關起來、乾死你”之類狗膽包天的鬼話,發完脾氣還撲大佬懷裡撒嬌,還敢跟大佬提要求、談條件!
夏六一氣得狠狠撓了兩把床,恨不能把何初三揪回來噼里啪啦揍屁股。
他在床上唉聲嘆氣,一簾之隔的隔壁病床突然響起人聲,嚇得夏大佬差點從床上翻下去!
“想不到你真的喜歡男人?這是你相好的?小兔子挺有個性啊。”
“跛沙?!你怎麼在這兒?”
“我怎麼不在這兒?他媽的那個阿Sir把我捆起來之前捅了我一刀,你們一群撲街打架打了半天,講話還他媽講半天,再晚點兒把老子放下來,老子就要掛了!”
夏六一嗤了一聲。這說起話來中氣十足的樣子,誰掛了也輪不到他掛。
“你被揍得挺慘啊,夏雙刀。你也有今天?”
“得了吧,跛沙,我跟人拼命的時候,你他媽還光著屁股在後頭沖涼,你好意思笑話我?”
兩個倒霉催的大佬隔著帘子對掐了幾句,激動起來都牽扯到傷口,各自吸冷氣憋疼去了。憋過勁了,齊聲嘆了口氣,心中都是感慨萬千。
“喂,跛沙,咱倆也算難兄難弟了吧?”
“是難叔難侄,老子比你大一輩!”
“嗤,老不死的。”
“你他媽……”那邊床頭鐐銬“鐺鐺”了幾下,悻然作罷,“夏小六,你這人就是脾氣太臭,太他媽張揚。”
“多謝誇獎。”
沙大佬在那邊一噎,氣得沒話了,過了一會兒實在憋得不行,又開口道,“你下個月就出去了?”
“是啊。”
“真他媽狗屎運。”
“呵,是不像你沙大佬,養好傷還要回去蹲二十年。”
沙大佬又噎了一下,悻然道,“行了行了,夏雙刀,你少說兩句。我沙家俊輕易不求人,現在是腆著臉來跟你說話。你再怎麼給個台階下。”
“哦?你有事求我?”
“我……我進來之前在外頭私藏了一筆錢,誰都不知道。你出去以後,幫我找出來,給我老婆孩子帶去。”
“你馬仔那麼多,怎麼不讓他們去?”
“他媽的我到現在都不知道當年是哪個反骨仔向差佬賣了我,我誰都信不過。”
“你信得過我?”
沙大佬嘆了口氣,“你這人是討厭,不過跟青龍一樣,還算講道義。你要想坑我,在澡堂里就該趁機一刀捅死我,栽贓在蝦皮身上。你不但沒有,還救了我。我沙家俊欠你一條命,以後你在牢里的弟兄就是我的弟兄,你出去以後,我替你照料他們。”
夏六一樂了,“那就辛苦你了,沙兄。”
“是你沙伯!”
第四十六章 我是大嫂啊
夏六一以帶錢給跛沙的老婆孩子之事相逼,硬讓跛沙把那層輩分削了,兩人結拜了忘年兄弟。沙老哥對著這位比他小了十幾歲的夏老弟,心有不忿,時不時就想找地方來出氣。兩人同躺一間病房,每天打嘴仗從早上斗到晚上,把那幾年前誰挑了誰場子、誰搶了誰貨的舊帳都拖出來好好算了一算,算到怒處,甚至掀開帘子隔著走道用枕頭一通瞎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