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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遠地坐在另一張桌子上充作保鏢的幾個馬仔也吆喝,“老闆!這裡來四瓶!”
“喝個屁!等會兒誰開車?”夏六一回頭罵道。
幾個馬仔猜了一套拳,迅速確定兩個倒霉蛋不准喝,其他人可以爽。
至於保鏢任務?呵呵哈哈!縱橫九龍區,誰敢來惹夏大佬?
這是1990年的初夏。早在1987年中國政府就與英國政府達成清拆蛟龍城寨的協議,雖然遭遇了層層阻礙與抵抗,但目前城寨的清拆已經進入既定階段,居民遷居賠償方案早已確定,第一批居民陸續遷居附近屋村。
城寨中各級幫派也早就開始紛紛外撤,將勢力的爪牙伸向九龍、港島、新界……與原本占據在此的其他幫派明爭暗鬥,在街尾暗巷裡械戰不休。
驍騎堂的勢力原本只在九龍城一帶,到青龍時期已經滲透到了旺角等地。及到了夏六一接手,他更大張旗鼓地將舞場歌廳開入了旺角附近的太子、深水埗一帶,更往南到了紅磡。
囉嗦一堆地名的意思是——夏大佬的積極擴張政策已經嚴重影響到了周遭幫派的利益。尤其是盤踞油麻地、尖沙咀一帶的和盛會。
和盛會的大佬叫“肥七”,如果諸位看官還有印象,夏六一曾剁了他大舅子賴全一根指頭。
肥七眼看著夏六一紅旗一根一根插過界,更有將和盛會團團包圍之勢,這心裡新仇加舊恨,要說很爽那是不可能地。年前他卯起勁跟夏六一在紅磡碼頭大幹一場,結果己方“紅棍”重傷,丟下三具小弟屍體,鎩羽而歸。夏六一放出狠話見他一次干他一次,肥七從此關起門來過日子,過得說不出的憋屈,天天對著夏六一的照片扔飛鏢、扎小人。
夏六一今天帶何初三來吃雞煲的地方,正在肥七的勢力範圍之內。雞煲的老闆常年拍肥七馬屁,現在夏六一來了也是照拍。老闆被這些黑道人士騷擾多年,深諳處世之道——風水輪流轉,今年甲大佬,明年乙大佬,你們砍你們的,我統統保護費奉上,馬屁拍結實,生意興隆!
老闆正在這裡兩耳不聞天下事,一心只算生意錢,突然就聽見攤子外頭喝五吆六的聲音,“讓開!讓開!”
幾個馬仔開路,將人如其名、大腹便便的肥七,和他那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朋友賴三妹給送了進來。
老闆心裡暗叫聲不好,還是只能硬著頭皮迎了上去,“肥七哥!歡迎歡迎!來來來請坐這邊!”
“不嘛,人家要坐那邊。”賴三妹尖著嗓子,翹著蘭花指一指。
正逢了夏六一等人聽到動靜轉過頭。
兩撥人大眼對了小眼,肥七一聲咆哮,“夏六一?!”
夏六一一挑眉,那是相當的平靜,“肥七。”
一邊還漫不經心地夾了塊雞屁股給何初三。
何初三原本叼著塊香菇在嚼,被肥七一吼,正僵直地含在嘴裡。他這時候就默默地低了頭努力把香菇咽下去,並且從那塊雞屁股里,直覺到了夏六一平靜下暗含的森冷殺意。
肥七一聽他那輕描淡寫的語氣就沉不住氣了,猛地將腰裡的槍拔了出來!
“夏六一!你殺了老子的人!搶了老子的貨!帶著幾個馬仔就敢往老子這裡鑽?!”
夏六一的保鏢們立刻跳起掄槍,那邊的馬仔也刷刷地把傢伙亮了出來。兩方人馬跟槍枝展覽似的站成兩排,眼眼相瞪。
雞煲老闆頂著帳本偷偷摸摸往後縮,不忘跟遠處青白著臉圍觀的夥計使眼色。
夏六一慢條斯理地放下筷子,站起身,不動聲色地遮住了坐在他旁邊的何初三。
“你要有種殺我,就動手。否則我勸你還是把槍收了,別嚇壞路人。”他從桌子上扯了張紙巾,擦了擦嘴道。
“夏六一,你別欺人太甚!”肥七怒道。
“出來混的,哪有不欺負人的道理,”夏六一將紙巾揉成一團丟開,偏頭點了一根煙,眯起眼睛吸了一口,緩緩吐出來,“況且我有這個本事欺負你。”
“你!”肥七肉顛顛的下巴顫抖了起來,手裡的扳機卻遲遲不敢扣下去。
夏六一帶的馬仔出了名的跟大佬一樣不要命,他如果開槍動了夏六一,難保下一槍死的就是自己。再況且,之前一役令他和盛會元氣大傷,他若就這麼殺了驍騎堂的大佬,驍騎堂弟兄遍布九龍,副堂主崔東東也是一員江湖上出名的狠角色,都要卯起勁為大佬報仇,難保他吃不了兜著走。
肥七在這邊心理活動激烈而糾結,那邊夏六一已經轉過身去,隨手將木呆呆的何初三拎了起來,“阿永,阿彪,去開車。”
保鏢中沒喝酒的那兩個應聲收槍,依照吩咐開車去了。
肥七眼睜睜地看著夏六一帶著一干手下上了兩輛車,揚長而去。
“操!”他一拍桌子破口大罵,“夏六一,老子總有一天跟你算總帳!”
夏六一帶著人馬一路煙塵滾滾,開到蛟龍城寨門口,先送何初三回家。
何初三坐在車后座里,抱著書包一言不發。氣氛一時沉悶,夏六一便逗他,“怎麼?怕了?”
何初三抬頭看了看司機座,還是沒出聲。
夏六一一看他那彆扭樣子就知道他有話要說,等車停在了蛟龍城寨邊上,他便將保鏢趕去另外一輛車,自己搖下車窗,點了一根煙,靠在座椅上,“想說什麼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