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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過了,小馬哥托我跟您說聲對不起。還說,想問問您這邊方不方便,夏先生很想今晚來見見您。”
何初三神色有些恍惚。他低頭看了看自己包裹著紗布的腹部,毫無血色的、發黃乾瘦的掌心,默不作聲了許久,才道,“你讓小馬哥轉告他:我沒事,傷得不重,我這邊不方便,晚一些日子再見面吧。”
“是。”
……
尖沙咀區,一條紅燈小街上,鄭探長挺著大肚子,努力地將自己從計程車上挪了下來。他感慨地抬頭看了看頭頂“檀香閣”的招牌,又看了看四周街道上悠閒溜達的男男女女,已是夜晚十點了,這條駐滿了娛樂場所的街上依舊是燈火通明、人來人往。
他想起當年自己跟眾“探長”們喝得醉醉醺醺、左擁右抱地走在這條街上的場景,如今這裡熱鬧依舊,時局卻是大有不同。他現在日日謹言慎行,已經兩年沒踏足過這類風月場所了,連自己那輛賓利也托人賣了,每日裡大腹便便、汗流浹背地步行去警署。
而檀香閣門口再也不見當年英姿瀟灑的崔大掌柜帶著一群花枝招展的靚妹笑面迎客的美景——上個月,崔大掌柜涉案拒捕,炸了一整棟別墅試圖與警方同歸於盡的事,眾所周知。
今日,驍騎堂與和義社大鬧火拼,這裡恐遭捲入,早早地就掛出了“暫停營業”的牌子。門口只站了一位虎背熊腰的大漢,鄭探長也認識,是驍騎堂的“紅棍”馬如龍。馬如龍身後帶了兩個保鏢,畢恭畢敬地對他彎一彎腰,“鄭探長,歡迎光臨。那天在祠堂里多有得罪,請探長不要介懷。”
他上前迎著鄭探長往裡走,邊走又邊道,“不好意思,今日休業,靚妹們都回去休息了。”
鄭探長擺擺手,“沒什麼,用不著她們。你們夏大佬在哪兒?”
第八十八章 (下)大佬不見了?!
鄭探長擺擺手,“沒什麼,用不著她們。你們夏大佬在哪兒?”
“大佬在裡面等您,”小馬恭敬道,“不好意思啊,鄭探長,何初三這個反骨仔跟喬爺勾結,趁咱們幫內大亂,綁架了咱們大佬玩篡位,臨要三刀六洞的時候被您給救了,我們大佬實在是有些想不通,這幾日情緒不好,一直病著。他向來是很尊敬您的,所以今晚才答應跟您見面,可惜身體不好,不能親自出來迎接,我先替他跟您道個歉。您這麼多年來一直幫襯咱們驍騎堂,想來那天救何初三也肯定出於誤會,勞煩您今天一定要好好跟我們大佬解釋解釋,讓他別再誤會您了。”
鄭探長木著臉,心裡罵了聲老母,知道這小子說話這番陰陽怪氣,是夏六一派來給他的下馬威。說句心裡話,他也不想招惹夏六一這尊出名的血修羅,三刀六洞處置內奸本來就是道上公認的規矩,這類江湖事以前“探長”們是毫不過問的,要不是那天老掌柜親自對他下了指示,他何苦來趟這渾水。
他不答話。小馬點到即止,也沒再囉嗦,領他到了三樓的總經理室,這便退下了。門口兩個保鏢對他做了一番貼身搜查,把他的配槍與大哥大收到了一邊。鄭探長翻了個白眼,沒跟他們計較。
他推門進屋,見到了“病”中的夏大佬。夏大佬還真裹了條毯子病歪歪地躺在沙發上,不僅臉上沒有血色,一下巴胡茬看著也是兩三日未打理了,神情破敗又陰鷙。
夏六一見他進來,慢條斯理地坐了起來,將枕頭墊到腰後,自顧自點了一根煙。
“鄭兄,請坐吧。”他沙啞著聲,不太客氣地道。
鄭探長在他對面坐下了,本想找些假模假樣的寒暄開場白,但見夏六一面色極差、舉止萎靡,並不像是此時為了拂他面子而故意端出的高冷做派,而是真的遭受了極大打擊,心情相當不佳。
鄭探長不敢真把他逼急了,嘆了口氣,索性開門見山地道,“夏大佬,幾日前的事是你受了委屈,是我愧對你。我們也算多年的老朋友了,我跟喬二的交情不比你深,兄弟我當時是真沒辦法,我也是身不由己。”
夏六一垂著眼抽著煙,腦子裡似乎在思考其他事,有點神遊天外的感覺。過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看了他一眼,面上沒什麼表情,“哦,我明白。鄭兄做事一向有分寸,這次站出來保何初三,想必是老掌柜的意思。”
“你明白就好……”鄭探長還想出言寬慰,夏六一卻仿佛一點客套話都沒心情講,打斷他道,“那掌柜的今天讓鄭兄來,又是什麼意思?”
鄭探長又嘆口氣,“你跟喬二今天鬧得天翻地覆,各個警署都蹲滿了你們兩方的人,O記現在通宵開會在研究你們的案子。掌柜的什麼意思,你還不明白?——讓你們倆消停消停。”
夏六一點了點菸灰,“這麼多年來和氏一家獨大,我不敢有意見。掌柜的要保何初三,我也不敢有意見。但我這次丟了多大臉面,鄭兄你也看得出來,我要不跟姓喬的討回來,以後在江湖上我夏六一還怎麼混?驍騎堂這麼多弟兄,還怎麼看我這個做大佬的?”
“這些掌柜的都明白,都會補償給你。”鄭探長安撫道,“夏大佬,說句實在話,你也不要覺得受了天大的委屈。自打你出了蛟龍城寨,這幾年來在九龍順風順水,全香港有幾個大佬敢跟你叫板?你真以為靠你那些打打殺殺的本事就能走得這麼順?老掌柜這些年一直在暗地裡關照你,肥七半山別墅的案子,喬二北角碼頭的案子,哪一樣不是掌柜的在後頭幫你收爛帳?你是聰明人,心裡應當有數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