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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六一連臉都不用刷,崔東東一早叫了人在會所門口接他。一群人簇擁著幾位探長走進去,老鴇花枝招展地迎上來,十幾位當紅的交際女郎搔首弄姿站成一排,隨意點播。
夏六一畢恭畢敬送了幾位探長入房,回頭跟崔東東道,“許應今天踩我場子。”
崔東東“哦?”了一聲,接過他遞來的煙,兩個人各自偏頭點上,肩並肩地往辦公室走。
小弟為他們開了門,然後從外關上。倆人面對面分頭坐了沙發,對著茶几點了點菸,夏六一道,“我懷疑我手下有他的人,你跟我走得近,也要小心提防他。我是不能忍他了,想找個機會跟他翻臉。”
崔東東二十幾歲,戴副墨鏡,高挺鼻樑,梳著跟小馬一樣的背頭。瞧著也是個精明能幹的大佬模樣,只是唇色偏紅,有一絲異樣的不和諧。
他吐出口煙,摘下墨鏡,露出英挺卻略顯秀氣的相貌。接著仰靠沙發,雙手向腦後一背,襯衫微敞,露出胸口的束胸纏帶——原來是個“她”。
“青龍是什麼態度?”她道,聲音帶著天生的沙啞低沉,雌雄莫辯。
夏六一吐出口煙,“阿大也想壓壓他,不然不會派我管夜總會。”
“那可不一定,”崔東東說,“青龍什麼都肯給你,說不定只是寵你。”
夏六一猛地抬頭盯著她,眼神透著寒氣。崔東東無辜地一聳肩,“開個玩笑。”
“這個事你謹慎些,”崔東東接著說,“許應跟青龍是從小到大的兄弟,跟了青龍二十年,當年為青龍上位立過大功,在幫里威望也不小。青龍還沒明確表態,許應始終是副堂主,你不能公開跟他對著幹。”
“我如果跟許應翻臉,成大嘴會站誰那邊?”夏六一問她。
成大嘴,大名成思權,時任驍騎堂“草鞋”。在驍騎堂年輕一輩里,雖然他能力、地位、風頭都略遜於夏六一和崔東東,但仍是股不小的勢力。
“成大嘴?”崔東東又聳聳肩,“幾天沒他消息,不知道死哪兒去了——沒準真死了。”
夏六一沉默地抽著煙。
“行了,”崔東東道,“我去找大嘴,幫你探探口風。你也別急,有青龍在,許應再怎麼都不敢動你。”
“我不要緊,我怕他越做越大,對阿大下手。”
“他哪兒來那麼大膽子!”崔東東道。
夏六一搖搖頭,“許應這人私心太重,不得不防。”
“對了,小滿最近怎樣?”
夏六一看了她一眼,“還行,比以前穩定。”
“我手下從泰國帶了一些鎮定香回來,你幫我帶回去給她。”崔東東說。
夏六一沒告訴她,她上次送的東西夏小滿根本沒打開看過,已經在壁櫥里生生爛掉,只是點了一下下巴,“嗯。”
“小荷在等你,去不去?”
“嗯。”
……
小荷靜靜地站在包間門口,看到夏六一帶著幾個小弟過來,便低頭彎了彎腰作招呼。夏六一揮手將人散了,摟著她進了房。
夏六一是她的常客,或者說,夏六一隻進她的房。一般一個月來一倆次,不算頻繁,但是每個月必然有。崔東東曾慫恿夏六一乾脆包了她,夏六一卻說自己積仇太多、包她只會害了她。
他們一前一後洗澡,換衣服,小荷打開床頭柜上的唱片機,兩人便上了床。
——然後一左一右平躺著聽音樂。
是的,她的任務就只是躺在這裡陪夏六一聽兩個小時音樂。從奧黛麗赫本《MoonRiver》到丹弗格伯特頓《Longer》。歌詞他們一句都聽不懂,不過沒關係,調子好聽就行。
她是蛟龍城寨里出來的人,遭幾個混混毒打時,被夏六一救過。對夏六一忠心耿耿,懂事而沉默,沒有任何好奇心,從不問夏六一不碰她的理由——到底是因為隱疾,還是對女人沒有興趣。他們每個月在這個房間裡躺下,各取所需,夏六一需要她這個幌子,她需要夏六一這個庇護。因為夏六一的關係,崔東東對她很好,每月的份錢給她是雙份。即使這樣,她也沒有告訴崔東東真相,她沒有告訴任何人,她準備將這個秘密帶進墳墓。
唱片機里悠揚溫柔的女聲,洗掉了夏六一全身的疲憊。他伸長腿腳,將雙臂墊在腦後,長長地吐出一口氣,然後合眼睡了過去。
四五公里外的另一頭,蛟龍城寨,何初三也正合衣而睡,無比安詳。他今天剛結了上個月工錢,按這個進度,在下學期開始前應該可以攢夠一半學費,剩下的只能跟阿爸開口要、跟街坊鄰居再借一些。阿爸不會怪他的,他會拿著這些錢努力讀書,他相信自己讀的是最好的專業,只要畢業,就能賺大錢報答阿爸。
他的夢與夏六一截然不同,沒有明爭暗鬥,沒有愛恨情仇,沒有黑暗的過去與混沌的現在,沒有說不出口的愛戀與躲避不了的劫難,有的只是關於未來的美夢,一個非常安寧、平靜、清白的未來。
第四章 你喜歡的根本就是……
“咚咚咚!咚咚咚!”“六一哥!”
夏六一於噩夢中猛然驚醒,皺眉看向房門。小荷跟他一起彈身而起,而且快速地脫掉了自己的衣服,抓亂頭髮,作出雲雨之後一片混亂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