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對!在你公寓樓下,我剛下飛機,和我一起去宵夜!”他的語氣比剛才堅決,有著不讓人會覺得力量。
少見,把法庭上的態度帶到生活中,甚至帶到面對她時。
想也沒想,立刻答應。
好!我就下來!
掛下電話,起來的時候陳芹才發現剛才自己竟然什麼也沒脫,好像時刻準備著被叫醒似的,全身衣服猶在,便隨便扒拉了下頭髮,套件肥大的羽絨就下樓了。
鎖門的時候,一束強光照在額頭,嚇的她發出一陣驚叫。
“你浪個這麼晚出門撒!”保安一見是陳芹,便把電筒指到旁邊,沖她笑笑。
“恩,我下樓一下!”匆匆憋了保安一眼,“我哥哥在樓下!”
“哦!蟈蟈啊!”他記起了剛才的門外一個很俊朗很高大的男子。
不過陳芹可沒聽到,眼看電梯一時半會上不來,便朝著安全門沖了下去,寬大的拖鞋在地板上打出一陣有節奏的打擊樂。
皎潔的月光下,一輛奧迪A8停在空曠的院裡。
邊上,一個高大的男子半靠車前,紅紅的煙點隨著他的一吸一吐,時亮時暗。
陳朝是個很有型的男子,她一直知道,勻稱纖細的軀幹和寬闊的肩膀把他的黑色長外套撐的更加的俊朗,一看就是個體格健壯的主。
“哥!”陳芹在他背後不遠的地方輕輕喚他。
再聽到那一聲叫喚的時候,他已經將半截的煙扔到地上,回過頭的臉依舊是那種很容易讓女人愛上的漂亮臉蛋,微翹的鼻子,低垂的雙目,一抹乾淨的笑容從他半張開的嘴唇上緩緩擴開,隱藏在額角的細微皺紋中。
這種場景,竟讓陳芹聯想起了上海灘的周潤發,那麼有魄力,有時又那麼憂鬱,等他張開雙臂時,她竟然就和馮程程一樣,別無選擇的撲了過去。
薄荷的古龍水味道夾雜著淡淡的煙糙味,陳芹把頭埋在了陳朝寬闊的肩膀里。
她喜歡把他叫做哥,可實際上,他們根本一點關係也沒有。若非要給個關係硬扯的話,就是她的爸爸養大了他,因為他是爸爸戰友的孩子,一個榮獲一等戰功英烈的兒子。
陳朝笑嘻嘻地拍拍她依舊毛躁的頭髮,像撫摸小狗一樣的揉了揉。
再抬頭時,她的眼已經是抑制不住的淚眼婆娑,迷濛的霧氣里,他的臉還是那麼清秀,“哭什麼,”他用那雙龐大的手很輕柔的抹去她臉頰的淚水。
“竟然那麼想我怎麼不打電話給我!”
“我不敢!”她看著他,依舊掉淚,仿佛是他越擦,她的淚腺越發受到某種刺激,哭到動情處竟然還連帶哽咽,於是他擦的更加的手忙腳亂。
“竟然不敢,你回來幹嘛?竟然回來,也看到了,連撥個電話的勇氣都沒有嗎?是不是如果我不找你,你就繼續這麼明目張胆的躲著!”
陳芹搖了搖頭,那些過去的,曾經的往事竟一幕一幕的翻轉,如倒帶一樣的在眼前划過,然後她哭的更凶了,抓著他的衣領,沒來由的一直哭。
這下他也急了,探過身子,把車上的一盒抽取式面巾紙拿了過來,他一張一張的遞,她一張一張的扯,不一會兒就空了。
“哭好了嗎?”許久之後,他問。
嗯!“差不多了吧!”她答。
然後她就被他拎包似的拽進了車內,稍稍平復了情緒,哽咽的鼻音漸漸散去後,陳芹終於是能正常的看著眼前的男子,“是你叫騰震把我調回來的是不是!”
是!他發動車子,點頭。
“那你是不是也早就知道我在騰震北京的分公司上班,你早知道我在北京!”
“要是我知道,我就不會滿世界的找你了,不過我承認,你到‘飛震’後不久我就知道了!”想她剛離開的那會,他是真的滿世界的找,可惜一點頭緒沒有,還好他的朋友多,在一年前,學校的師弟終於是告訴他,陳芹在我公司。
就知道,陳芹把背往椅子上一靠,嘟著一張嘴,“我就說我怎麼一年就漲了5次工資,謝謝了!”
“不謝!”他笑眯眯的,皺著眼睛的時候好像招財貓,“陪我吃飯吧,我剛從英國回來,還沒吃呢?”
“你昨天回來的吧!”
他轉身看了她一眼,昨天去飛機場的時候,他就覺得似乎是看到了她,背影如此相似,可她卻躲開了,原來真是她。
興許是知道說錯了話,陳芹吐了吐舌頭,“飛機上幹嘛不吃!”
“拜託,那飛機的東西能吃嗎?”
“你很挑哪!和以前一樣,每次坐飛機,你和柯輝什麼都不吃,就我一個人吃的香!”
“所以你好養嘛!”
切,陳芹白了他一眼,兩年了,再見面時,似乎也不需要什麼過度,很自然的就這樣了。那她到底在怕什麼呢?
酒吧偶遇,昨日的樓下相見,其實只要她往前一步,他都可以看到她,可她卻總是退縮。
搖了搖腦袋,思緒依舊混亂。
這一路上,他們也沒再說什麼話,X市的夜晚其實挺美的。這幾年搞夜景工程,一到晚上,幾乎是燈火通明,有人說這叫浪費,可在陳芹看來倒覺得它像一盞明燈,照亮我的心,溫暖你的人,我掏錢,你給我感覺,交易公平。現在的人生活水平高了,總要來點新奇玩意,刺激一下神經。
就像城市的白領也經常說沒有夜生活的城市就不算城市,這大概也某個角度說明了夜也是體現一個城市GDP的一個方面吧。
隨著車子七拐八拐的進了一條小巷,越過了無數個坑窪,濺起大大的水花後,終於是在一間叫做“艇仔粥”的小店前停了下來。
小店很小,而且破舊,從車內看,幾乎都會被忽略。
“下來!”陳朝把鑰匙一拉,直接下車,陳芹在車上扭了半天頭之後,還是蹦著跟了過去。
這是個由兩個老夫妻掌勺的粥店,還沒進店內,甜甜的米味就已經傳了出來,12點整,店裡依舊還是有人稀稀疏疏的坐著,也許是上夜班的人,有一男一女,也有幾個女生結伴,幾張桌子,幾張椅子,倒是讓陳芹改變了原先的看法,這裡很特別。
“給你點了瑤柱白果粥!”
嗯!其實陳芹也不懂瑤柱是個什麼玩意,不過粥嘛,好吃就行!屁股還沒坐熱呢,粥就已經上來了,老太太一見陳朝就撐著張笑臉,皺紋拉成一直線。
“陳律師,來了啊!”
“嗯!”陳朝笑了笑,等老太太走遠了,才低頭和陳芹說,“終於帶個女的來了,不然她要把我歸入男同性戀隊伍了!”
哈哈哈,陳芹一口茶噴了出來,“那是,你是老少皆宜嘛!”
“少貧,快吃!”
話說這裡的粥還是少見的好吃,米粒熬的香滑綿綿,入口即化,提味增香的薑絲和蔥絲混跡其中,看的出來,卻吃不出來,和瑤果,米粒,白果混在起來,絲滑濃香。
正吃的心裡開心的時候,老太太又過來了,依舊是皺紋眯成一條線。
“陳律師,要不你晚點走,那小子一會就過來!”
“不了,吃完就走,我才剛下飛機,沒空和他磨蹭!”
“哦,那我跟他說聲,那小子說要從島外趕來看你女朋友!”
咳咳咳!陳芹又被嗆了一次,米粒從口裡下去卻沒往食道走而是繞了個不大不小的彎進了鼻子,堵的不行,陳朝站起身子,站到她身後,輕輕拍打她的背部,“慢點吃,又沒人和你搶!”語氣略帶責備,卻依舊溫柔。
好不容易一口咽下,眼淚又要溢出了,只是這次是嗆到的。
抬頭時,老太太已經關愛的遞了杯開水過來。她趕緊搖了搖手,一會又比了比陳朝,“她是我妹!”對面那個終於開口了,陳芹點了點頭,早點說嘛,自己也不會被嗆到啊,她怒瞪對面的人。
“我聽過孟庭葦的歌的,那時我才40多歲,聽過的,不就是你究竟有幾個好妹妹嘛!”
老太太嘴裡哼著小調,收拾著隔壁桌的碗筷,一個一個的輕盈的往上疊。
這什麼和什麼嘛,倒是陳朝笑的那個甜啊,比猴子撿個玉米都甜。
重新上車的時候,陳芹一路都對著陳朝瞪眼睛,“那老太太也那個了吧!”潛台詞,太三八,不,是非常三八。
“哪個!”陳朝笑了笑,趁著紅燈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髮,“傻孩子!”
“別叫我傻孩子!”
“哦!”他應了一聲,“你怎麼會是傻孩子,對吧,傻孩子!”
切!
“對了,陳朝,你以前不是經常開寶馬嗎,怎麼換奧迪了?”她記得他沒這麼樸素的,剛才就想問來著,哭著哭著就給忘記了。
他下意識的放慢了車速,頓了頓,“年前出了次車禍,覺得不該那麼招搖了!”他儘量輕描淡寫,可副駕駛座上的那個在一頓寂靜之後,激動的立刻轉過身。
“哪受傷了?嚴不嚴重!”陳芹快速的轉過他的臉,瞎子摸象似的摸了半天。
“喂喂喂,我開車呢!”陳朝一下拍掉她的手,兩眼專注的盯著正前方,剛才太緊張了,才忘記了是在車上,陳芹吐了吐舌頭,細微的動作如往常一樣。
她的反應速度向來總是慢了半拍,已經習慣。
可是她真的忘記,是她說過,不喜歡自己開寶馬嗎?
“你就只在乎你哥我的美色啊!”他苦笑,想必是對她摸他的臉提出抗議。
“那是!”陳芹笑了笑,“你可是標準的小白臉啊,要是臉上破個洞,可就掉價了!”
“別說,我還真認為自己是無價之寶來著!”
“是是是,最近你的光輝形象可是在國家級電視台里循環播放來著,我還以為你是要招親呢,到處是你的特寫。”
“你看到了?”他突然的轉頭問她。
恩,那時裊裊還經常指著電視的他說,這嘎子膩帥,垂涎的都要掉口水了,可陳芹覺得這事還是不要告訴他好,免得這特自戀的傢伙又開始無休止的誇獎自己,讓人反胃。
“看到了!好幾遍呢!”
“看到了也不會和你哥祝賀一下,關心一下我,我以為你是要我成英烈了你才回來呢!”
“陳朝!”每次她叫他全名的時候,一定是表情最嚴肅的時候,睜著雙大眼,正兒八經的坐直了身板,“別太拼了,自己一定要照顧好自己,最好是趕緊找個女人,能和你過一輩子的那種,都三十幾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