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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里,韓瞳覺得那時的自己還是很懵懂,在一個幾乎陌生的國度生活,聽著那些很饒舌的句子,這才發現,原來中學的幾年英語壓根就是白讀。她聽不懂他們說的話,就連有人叫囂著要搶劫的時候,她還是沒搞明白,傻傻的杵在那裡。
雙肩的背帶被狠狠的拉扯著,韓瞳的手用力地抓著,卻被幾個少年更加放肆的嘲笑,他們咧開嘴唇,嘴巴里咕嚕咕嚕的吐著幾句英語,肆意挑逗著幾乎要冒出火花的韓瞳。周圍的人是那麼漠視,哪怕他們能聽懂那句很簡單的英語單詞—help,卻沒人願意挪動腳步。
在那些就像被木偶似的拉扯間,是那個男生近乎英雄般的出現,她看著他學著李小龍的姿勢,對著那些金髮碧眼的男生叫囂。
韓瞳被肋疼的肩膀頓時鬆懈下來,她揮舞著雙手,為那個略顯瘦弱的中國男生加油,久違的普通話在一個陌生的國度里叫的特別歡快。
左手一掌劈出,大腿一個高抬橫掃,沒有幾個回合,該倒下的人都倒下了,他說,別欺負中國人。
韓瞳想,那時,她對他,有的只是崇拜吧!在那樣的一個世界裡,這樣的幫忙,韓瞳把它視為一種緣分,可是卻沒來由的淪陷了。她開始無意識的去找尋他的身影,幾次街頭的故意偶遇,她知道他的女朋友就讀的是自己隔壁街的藝術學校。
那裡的女生都很厲害,用很直接的用詞來形容就是有氣質,繪畫,雕塑,她們的東西通常會與展出聯繫在一起。
那時的韓瞳很靦腆,喜歡捧著一杯熱牛奶站在對面,看著他和她走近自己的視野再走出。
她希望哪天,他能看到她,可是好久,久到日曆上畫了很多的叉,他還是沒有主動發現自己,她只知道他和自己一樣,說國語,是中國人。
也許緣分總是那麼莫名其妙,最後一次,韓瞳告訴自己,默默無聞是最後一次,如果他再看不到自己,自己就離開。
可這次,他看到了她,只是,是他旁邊的女生指向自己的。她看到他跑了過來,韓瞳下意識的拉了拉自己的裙擺,心跳加快的速度是以前從來沒有過的,臉頰的熱度一點一點的蔓延開來。
“你找我?”男生站在她的面前,低下頭問她,他依舊那麼瀟灑不羈,而她依舊很安靜的低頭,“我女朋友說,你似乎在這裡很多天了?”
她懷疑,其實他早就看到了自己,可是,他卻選擇無視,想到這裡,心難免有一種心疼,因為她無法讓他重視。可那時的韓瞳卻也只是抬起了頭,無形的手緊緊壓住自己慌亂的心臟,她覺得自己不能告訴他,她是在等他,可是,她卻還是想和他做朋友,少女的單純總是那一刻表現得淋漓盡致。
她笑了笑,對著他,也對著街對面那個很優雅的女生揮了揮手,“我叫韓瞳,韓信的韓,目字童年的瞳,謝謝你上次幫了我,你說因為我是中國人,那我們能成為朋友嗎?”
韓瞳記得那時的騰震笑得很開心,只是揮了揮手,那個對面的那個女生就跑了過來。韓瞳一直認為,藝術學校的女生其實都是很做作的,可是她覺得對面這個卻笑得很善良,一點不帶假。
騰震伸出手,把女生拉到了自己身邊,“舒心,她說她想和我們做朋友!”
“好啊!”女生並沒有像韓瞳所想的那樣小鳥依人的躺在他的懷裡,而是有點半靠的和男生並排著,紅撲撲的臉蛋上帶著一抹很溫暖的笑意,“我叫黃舒心,他叫騰震,雷震子的震。”
這是韓瞳第一次聽到他們的名字,一個像是隸書般落筆有力,一個好像糙書行雲流水,兩個名字,一個剛毅,一個柔和,很像他們的人,哪怕這個男生有著張娃娃臉,可是給人感覺,還是很乾練。
也許是見到韓瞳沒什麼反應,黃舒心用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你呢?你叫什麼?”
“韓瞳,韓信策馬過潼關。”
“不是,不是那個潼,是瞳孔的瞳。”韓瞳忙著糾正騰震的錯誤,只有黃舒心很溫暖的抓著騰震的手,“你別給人家亂取名字了,你看你那時候,把一露都搞得改名字了。”
那一年,她18歲,而今年,她27歲。
再回來,她跟在他的身後,褪去了曾經的青澀,職業套裝的打扮,儼然已是一個女強人。
飛機上,她為他蓋上毛毯,把mp3的音樂調到最適合的音量,告訴空姐,半溫的開水。
9年,她了解了他所有的一切,洞悉他所有的決定,所以他問她回來嗎?她不假思索的同意了。那是他們認識9年之後,他沒有了鋒芒畢露的衝動,卻多了一份睿智與成熟。
黃舒心,這個陪伴了自己和他很多年的名字,沒有跟上飛機。在某個國度,她繼續漂泊著,可是韓瞳覺得,她在心裡紮根了。
這些年,她能聽到她開展覽的消息,中國,美國,法國,日本,可是不論在哪裡,騰震的花總是能送到,可是唯獨韓瞳從來不去。
說實話,她恨她,那個帶著溫暖笑容的女生怎麼能那麼輕易的拋下一切,為了什麼所謂的事業,而不顧一切的遠行。
每一次,都是騰震追著她滿世界的跑,而她,卻從來沒有為他停下過腳步,甚至回頭望一望,他還在嗎?
這一點上,她沒想過原諒這個人,哪怕曾經,她們那麼親密,親的好像姐妹。
3年前,騰震被陷害,公司的款項被財務捲走,那些原本的風險投資資金通通撤回,那時候,韓瞳到各個公司去求人,就差把膝蓋抹出血來,卻每人能伸出手來。
那時,生活總是一團糟,陳朝在國內,柯輝在美國,遠水救不了近火的結果是她無奈的看著那輛警車漸漸遠離自己的視線。淚水無聲無息的滑落,沒人知道這個中國女孩是如何壓抑著自己不哭出來,而是帶著笑在車尾輕輕揮手的。
他總說她很堅強,所以她來不及脆弱,她用自己的方式去證明著自己。
韓瞳永遠記得那時見到黃舒心時,她的心情,一種悲傷和委屈,在一瞬間泄洪,紅紅的眼圈,無論怎麼抑制卻還是流出的眼淚。那些龐大的數字,她無法籌集,所以她只能看著他走遠。
那時的黃舒心輕輕拍打著她的背,把她抱在懷裡,隨著她的哽咽,像個姐姐安撫著她,不會有事的,她說。
後來的後來,騰震出來了,舒心又走了,騰震出獄的第三天,他刮出的鬍子屑撒滿了那張報導非洲首富和中國藝術家黃舒心的世紀婚禮。
銀白色的直升機背景前,是年輕漂亮的黃舒心扶著一位白髮蒼蒼的老者,雪白的婚紗和黑色高雅的燕尾服,揮手,那些笑容定格在飛機起飛前的幾分鐘。
而他,那個曾經高傲地愛她的男子,他是那麼輕而易舉的把報紙揉成一團,單眼瞄準,準確無誤的投入紙簍里。
可是,他真的忘記她了嗎?那個溫暖地抓著他的手掌,連責備都顯得那麼溫柔的女生。
作者有話要說:呵呵,更新了。
希望大家喜歡,別忘記了留爪子啊,謝謝。
周四或周五更新(2),讓這個三個人有個圓滿的結局。
接下來,會是邱備了,也許到了他該還錢的時候了,他欠了那麼多人,總該有個屬於他的結局,還有咱們苦盡甘來的陳朝,孩子?有還是沒有呢?先保密。
我會努力更新的,非常謝謝大家一直以來的陪伴。
《朝露若顏》喜夏ˇ第五十七章韓瞳眼裡的他與她(番外2)ˇ
輕輕的把絲薄外衣拉上肩頭,麥克小心翼翼的把淺黃色小夾克越過黃舒心的香肩,覆蓋住後背。
“???,你是個很有智慧的模特。”麥克一邊擺弄畫筆,一邊朝自己的模特進行著最為直接的誇獎,他是這間藝術學院的教授,按最流行的說法,他稱得上是個人體繪畫的先驅。
沙發上的女子並沒有搭話,和往常一樣,黃舒心惦著腳尖退到幔布後頭,動作利落的把淡青色牛仔套了上去,那雙原本裸露在外頭的修長雙腿此刻就只剩下了一雙腳丫從褲管裡頭伸了出來,夾克的拉鏈茲的一聲從下拉到脖子處,幾乎把嘴巴半遮住,一開口,吐出是白白的霧氣。
她是麥克的人體模特,在這個有著微亮燈光的畫室里,她的圖占據了其中的很大一部分,麥克說,她很有東方女生的韻味,是那些所謂時髦的金髮碧眼女生所沒有的,對於這一點,她很認同,因為她明白自己的確有著東方人特有的黃色肌膚,加上自小長在江南水鄉,便時不時會散發出一種嬌艷的色彩籠罩,這就像是她擅於打扮一樣,一條絲巾,在她手上隨意就能變化出很多種樣子。
韓瞳經常半眨著眼睛問她,舒心,為什麼,為什麼同樣的衣服,你穿起來就比我有感覺呢?
她笑,人與人之間,怎麼會有相同的味道呢,一個耳墜,一個首飾,一個髮型,通通可以在不經意間改變著一個人的感覺,她想也許是年齡不夠,所以韓瞳很稚氣。
“???。”麥克突如其來的話把黃舒心的思緒略微打亂了,慵懶地伸手接過麥克遞過來的煙,輕輕一划,火柴帶出的火光,一下就把人的臉映紅了。
兩指間的白色香菸舉到唇間,輕輕一抿,尼古丁的味道本來就很藝術。
她認真地看著那些被清洗乾淨後,整齊排放的畫筆,微微低頭擺弄著,前面麥克對著畫裡的女生看了半天,終於是由衷的又一次發表了感嘆,“???,你很美,你知道嗎?”他不輕易誇獎人,唯獨對她,“你男朋友一定很幸福,會遭老天妒忌的哦。”
他每次畫完畫,總是習慣性的對她進行讚美,她早已經習慣,沒有了什麼大起大落的表情。
此時的黃舒心已經走到麥克的身後,蹲下身來,仔細的觀看著自己,那副油彩未乾的畫裡,她是那麼純潔,纖細的手指互相搭在肩膀上,遮住兩邊隆起的辱峰,明明是很挑逗的姿勢,可在麥克的筆下,卻有著出水芙蓉的清澈,微微彎曲的大腿,盤坐的側身,是一種美與性最為華麗的結合。
“怎麼樣?線條的柔韌度剛好和你纖細的體型搭配,還有你的髮絲,垂到胸前,給人一種很淡然的感覺,shu,如果我徵求你的意見,把她拿到禮堂展覽,你覺得怎麼樣?”麥克似乎對自己的這副作品,有著超乎異常的喜愛,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帶著一種讚美。
“你想我的回答是什麼?”黃舒心輕輕的將兩指夾緊,輕輕一抖,菸灰就散了下來掉到地上,“為什麼你今天對這幅畫這麼有感覺?”
“你不覺得你今天的表現也很有感覺嗎?眼神流露出來的東西很多,而我能捕捉到還不是全部,我想這裡面有關於你的生活,你的愛情,你的理想,迷茫,無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