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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警察一左一右把江北架了出去,他亂踢亂打,又把腳死死蹭在地面上,就是不肯走。可一個人的力量畢竟有限,不消片刻他就被趕到了小區門口。
「大過年的,少惹事,回家好好待著。」高個兒警察呼了一口白汽,對著同伴招呼一聲,「走吧,所里還有事。」
江北垂著腦袋坐在了小區門口的花壇邊,毫無形象地在吃起從口袋裡拿出來的大麵包,夜裡的風還是很寒涼的,他被冷風嗆了幾口,不知是不是噎住了,眼淚刷刷地就落了下來。
男人的哭泣與女人全然不同,它是撕心裂肺的,如同荒漠裡的孤狼那般,嗷呼悲鳴,他越哭越大聲,好幾戶人家甚至打開窗戶來看:到底是哪裡來的神經病?
那個目擊者後來還是下來了,他遞給江北一塊紙巾。
「擦擦吧。」
江北不理他,坐在地上繼續啃他的大麵包。他是真絕望透了,偌大的人世間,沒一個人肯為他死去的丈夫做主。
「馬上都十點了,回家去吧。」男人還算是個善心人。
兩人僵持不下,男人索性也坐到了花壇邊,陪了會兒江北。
「視頻我刪了,我不能給自己惹事,聽我一句勸,別追究了,這事不會有結果的。」
江北啃完了最後一口麵包,站了起來,心中著實悲涼:這紅塵俗世,到底有什麼意義?撞人的兇手逍遙法外,老實巴交的周明卻成了陰間的一縷幽魂,連個輪迴的路都找不到。枉死的冤魂永生永世徜徉在奈何橋上,誰去陰曹地府給他做主?靠陽間的人嗎?靠他江北嗎?
不,他這麼個無權無勢的小老百姓,這輩子都沒法給傻大個伸冤了。
江北走了,只留了一個孤零零的背影。
或許是最後的一點善心吧,那人喊住了江北,「他叫鄭子浩,你回去上網搜搜看,視頻我是真沒有了,就算有,我也不能給你。別再來我家了,那些人我惹不起。」
江北扭頭,定目看著月光下的男青年。
「鄭子浩,京圈著名的公子哥,參演過《連城》、《醉赤壁》等劇,目前為華娛的簽約藝人,家世不凡,父親是中盛集團高層,母親是商連銀行副行長。」
言簡意賅的介紹,江北仔仔細細讀了三遍。
第49章 拒絕
年十五的那場雨下得可真大,斷了線的珠子似的噼里啪啦落在地面上, 低洼處迅速蓄出積水, 成河成江地往排水道里淌。
江北裹緊了身上的羽絨服, 撐把傘站在大廈前等人,他已經在這兒站了快兩小時了。雨勢太大,北風卷挾著雨珠子縷縷行行地往他傘裡面鑽,衣服的右半邊袖子幾乎全濕透了。
六點過了幾分鐘, 大樓里的人開始往外走, 一個,兩個,三個……出來的人漸漸多了, 江北的眼睛陡然亮了一瞬,他等的人終於出來了。
沈慕南的那張臉依舊是常年沒什麼表情,周圍不時有人跟他打招呼,他都一一敷衍過去。
惡劣天氣讓男人在大廈門口停住了, 他抬腕看了看表,神色漠然。
不消片刻, 一輛邁巴赫穩穩噹噹地停在了他面前, 阿平推開車門,舉了把黑傘小跑著迎到男人跟前。
沈慕南撩了眼阿平,貌似是低聲說了句什麼話,阿平笑著應諾下,把傘舉得高過頭頂,緊跟在男人身後。
眼看著他們就要開車離開, 江北顧不得許多,踩著水花衝到了汽車旁邊。他拍著后座的窗戶,大口大口地在說話,他害怕聲音說小了,裡面的人聽不見。
「慕南,我找你有事。」
「慕南,你開開門。」
他一邊拍著窗戶,一邊在跟裡頭的男人說話,明明是求人幫忙的活兒,他倒是吼得聲嘶力竭,拿捏出一副「你必須得幫我」的架勢。
雨,還在下,傾盆肆虐。
後面的車門遲遲沒開,不過汽車還停在原地,沒有引擎發動的聲音。
大概又過了一分多鐘,門突然「砰」地開了,徐琦半披著貂絨大衣,露出一截白皙的酥肩,斜倚在男人身上懶悠悠地問:「江先生,你找慕南到底有什麼事啊?這麼大的雨,就不能挑個別的時間嘛。」
美麗的女人向來是不分冬夏的,況且車裡還開著空調呢。
江北用袖子抹了把眼睛,擦掉了濕漉漉的霧氣,話就在嘴邊,卻怎的也開不了口。車窗上皆是成股的水流,他剛才並沒有看清車裡還坐著一個女人。
「要是沒什麼特別重要的事,我跟他就先回去了。」她刻意在「回去」二字上加重了語氣。
江北越過女人,眼睛往裡瞥了瞥,「我、我有事想找他幫忙。」
徐琦笑了,用胳膊碰了碰男人,「喏,來求你幫忙的,一猜就沒好事。」
沈慕南不動聲色,甚至連一個表情都沒有,他睨著江北問:「什麼事?」
江北的腳指頭在鞋子裡蜷了蜷,被水浸過的襪子和鞋,漸漸陰冷發霉,在寒冬里顯出威力來。
他哆嗦了幾下嘴唇,還是一點聲音發不出來。
開車的阿平都替他急了,挑頭過來提醒他,「有什麼話趕緊跟沈總說啊。」
嘀嗒嘀嗒,男人等了他半分鐘,江北始終沒能開口。
「開車。」沈慕南沉聲。
徐琦又是「砰」地關了車門。
車子啟動,濺起水浪四片,直到那些水淋濕了他的褲腿,他才如夢方醒,丟了傘就追著車子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