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頁
「煲湯?」幾個人有男有女,皆是噗嗤一笑,沒什麼惡意,就是覺得這個藉口莫名有趣。
這群人中有人認出了江北,畢竟之前沈慕南去哪兒都要帶著這個小捲毛,已經打過多次照面,也算是相熟了吧。
他們這個圈子裡的人都知道,沈大少包養了一個男人,說到底就是玩玩而已,調劑調劑生活,沈慕南何等精明,怎麼會為了小捲毛而去放棄一段有利可圖的婚姻?
做人得有自知之明,像這種拎不清自己幾斤幾兩的小情人,只會無端惹金主生厭,看來今天又有好戲看了。
男人的眼裡閃過一絲久旱逢甘露的玩味,久混名利場,實在是寂寞難當。
「都別笑了,」陳新宇止住眾人,話裡有話地解釋:「這可是沈總的……好朋友,以前沈總特愛帶在身邊。」
話說到這種程度,哪怕是不認識江北的人也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
「別走啊,我帶你進去找張發。」陳新宇露出了點邪性的笑,下巴再微微一揚,十分欠揍。
江北甩臉,知道今天是被人耍了,「找你媽!」
「你看你看,你又罵人了。」
眾人起鬨,笑聲、說話聲、推搡間衣服的摩擦聲,全都匯成一把剪刀,把江北的靈魂拆剪得支離破碎。
遠遠地,走來了一對人影,噪雜戛然而止,沈慕南攜未婚妻款款而至,本意是出來迎一迎賓客。
江北不敢看那倆,故意擺出事不關己的姿態,眼睛無聚焦地盯著酒店大門。
「你們都是慕南的朋友吧,快請進吧。」聞錦言溫聲道。
沈慕南徹底忽略掉了江北,跟幾個朋友客套應酬了一番,最後凌厲眼神落在陳新宇身上。
聞錦言隱約對江北有點印象,好像是上回在商場裡認錯她未婚夫的男人。
「這位是……」她問沈慕南。
沈慕南不著痕跡地撫向自己的訂婚戒指,撩一眼江北,淡聲問道:「誰帶你進來的?」
陳新宇插話:「他是跟我過來的,多加一張蹭飯的嘴,沈總不會介意吧。」
沈慕南笑了笑,下巴依舊緊繃,「當然不介意。」
江北微蜷著手,腦袋低垂,與這群上流社會的精英人士顯得格格不入。
他那一臉的灰敗相,以及那身絕不超過一千塊錢的衣服,站在人模狗樣的陳新宇旁邊,實在不搭,就算是朋友也不搭。
還有,他為什麼會頻頻出現在自己未婚夫面前?
聞錦言想起了之前網上的那個傳聞,她心頭一緊,素手輕輕觸碰了下沈慕南的手,指腹划過,蜻蜓點水,只為傾瀉內心的惶恐,她的未婚夫會明白的。
果然,沈慕南明白了,在這眾目睽睽之下,他回握住了女人的手。
「怎麼呢?」他柔聲問。
聞錦言很快便從自己的多慮中釋懷了,她甚至露出了些小女兒家的羞態,雙目含情地望著沈慕南。
「沒事。」她搖了搖頭,兩頰緋紅。
江北失神地盯著那兩隻交握的手看,人家現在可是名正言順的了。
「幹嘛一直盯著沈總的手看?」陳新宇用胳膊肘懟了懟江北,聲音很大。
江北隨即收回視線,眼皮子使勁往下垂了垂,想張口說兩句話好讓自己不至於那麼尷尬,喉頭滾動了幾下,卻發不出半點聲音。
「你啞巴了?」陳新宇粗著嗓子咄咄逼人。
江北的眼皮顫了一顫,臉上的落魄一時間無法悉數收斂,「我回去了,我家裡還煲著湯。」
陳新宇嘲諷地扯了扯嘴角,其他人皆是屏氣凝神,就等著看這齣戲接下來如何收場。
那兩隻手交纏得更加緊密了,江北用餘光能看見。
沈慕南貼耳對他的未婚妻說了些什麼,聞錦言先是一笑,然後心領神會,招呼著其他人去了酒店後面的草坪,那裡是訂婚的主會場。
待聞錦言走遠,沈慕南才輕飄飄瞥一眼江北,眸色未變,如同對待陌生人那樣。
「沈總把所有人都支走,這是有什麼話要跟我倆說嘛。」
「陳新宇,生意上的事最好是擺在明面上說,技不如人乖乖認栽就好,你用這麼上不來台面的手段,不嫌難堪嗎?」男人的微沉聲音在小範圍內迴響。
陳新宇笑了,反問道:「從來都沒有上不來台面的手段,只有上不來台面的人,沈總,你這是指江先生嗎?」
江北抬眼看著沈慕南,眼睛裡的迷茫需要半個世紀才能驅散殆盡。
沈慕南的薄唇動了動,說出來的話刀刀刺向心髓,「手段和人都是。」
「沈總的話聽清楚了沒?他說你上不來台面。」陳新宇像吆呼小雞似的吆呼江北。
江北挺了挺腰板,強撐出最後一絲凜然,「聽清楚了。」
沈慕南腳尖轉了方向,慢慢對準了江北,臉部繃成一條線,看不出任何情緒,「這位江先生,你有邀請函嗎?」
江北的眼神依舊茫然,「沒有。」
沈慕南把弄起自己的那枚閃閃灼光的訂婚戒指,慢條斯理地說:「那,這就不該是你來的地方。」
時間嘀嗒嘀嗒,似乎過了很久,江北才啞著嗓子說了聲,「知道了。」
他就是一隻色厲內荏的紙老虎,嘴上說著逞強的譏諷話,其實心裡早已潰爛成災,在男人手臂上咬了那麼多下,都抵不消男人在他心頭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