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廚房裡,幾個好事的幫傭就問阿坤,先生帶回來的那個男人是誰。她們來的年數短, 以前沒有見過江北,阿坤不同,他在這裡已經呆了七八年了。
「多嘴!人家的事,打聽這麼多幹什麼?」阿坤把包好的餃子分批下鍋, 沸水嘟嘟冒泡,一顆顆餃子墜實地沉進鍋底。
「閒得慌, 說說看嘛, 省得我們老猜來猜去。」
阿坤蓋上鍋蓋,去一邊把剩下的餃子皮也準備給包了,「聽以前的人說,好像是跟先生一塊長大的,具體的,我也不太清楚, 我就記得那男的愛吃甜,那時候只要他來了,先生就讓我做點小點心。」
其中一人就笑了,眼睛狡黠光亮,「一塊長大的,可不就是『童養媳』嘛。」
「別瞎說,人是男的,什麼『童養媳』!」
「你沒聽打掃房間的張姐說啊,那地板上全是衛生紙,夜裡還能幹什麼……」
管家不知何時出現在廚房門口,面容嚴肅,不怒自威,其餘人瞬間斂聲屏氣,各忙各的事了,剛才笑得最歡的阿玲被忠叔單獨叫了出來。
「你去二樓把窗台地板都擦擦,不能留一點灰。」
「好、好的。」阿玲戰戰惶惶。
「過幾天我把工資給你結了,年後你就不用過來了。」
「忠叔,我下次不敢了……」
忠叔眼裡揉不進沙子,他今天就是小懲大誡,免得以後還有人說閒話,臨了他又往廚房瞥了一眼,警示意味濃厚,大家噤若寒蟬,再不敢胡言亂語。
這邊鬧劇結束,沈慕南他們後腳便至,忠叔樂呵呵地跟他們說小年吃餃子,江北「啊」了一聲。
「怎麼?」沈慕南撩了他一眼,順便把自己的大衣給脫了,交給一旁的傭人。
「我今天早上就吃的餛飩,在外面吃的。」
管家面面俱到,笑著說:「那就吃點菜吧,我讓廚房現在就做。」
江北不想麻煩人,連連擺手:「沒事兒,我吃餃子就行,早上那頓反正也沒吃飽。」
沈慕南沒理會江北,淡聲吩咐管家:「弄個三菜一湯吧,中藥還按昨天的劑量,一會兒就去煎。」
「好。」
「苦得要命,喝了是能強身健體還是咋地。」江北大喇喇躺到沙發上去,舉著手機玩起鬥地主,嘴裡嘀咕著:「要不你來試試……」
男人臉上依然是不顯山不露水,即便有在笑,他也不會讓別人看得出來,江北覺得沒趣,朝著沙發背徹底轉過臉去。
「藥煎好了分我一半,我試試。」沈慕南忽然說。
江北沒空搭腔,因為一條微信跳了出來——[江北哥,你再最後幫我一次,他們會打死我的。]
江北正坐了起來,手指輕輕劃拉一下,猶豫片刻,最後還是點了「刪除」。扶不起的阿斗,幫多少次都不會長記性。
「叮鈴鈴——」周洋的電話即刻打來了。
江北愣著沒接,心裡想的是曾經替他填債的兩百來萬,那錢本來是留著買房子用的,周明生前,它就在銀行里呆著了,攢了快兩年,後來什麼都沒了。
「怎麼不接?」沈慕南疑惑。
江北按了接聽,又連按了幾下音量鍵,把通話音調到最低。
「江北哥,是他們騙我去的,我、我沒忍住,我保證是最後一次了,你再幫我想想辦法。」
「別再打我電話了。」江北掛掉電話,緊接著關了機,屏幕驟然漆黑。
「誰的電話?」
江北站起身來,背著男人說:「哦,推銷房子的,肯定是有人把我的信息泄露了,現在全世界都知道我傍了大款,有錢了。」
沈慕南當然不會相信江北這樣的三言兩語,他扯開領帶,皮鞋聲踢踏著上樓去了。
中午,江北沒多少食慾,只吃了半碗米飯,這回男人也沒逼他,照平時,肯定還要逼他喝下一碗湯。
「我上樓睡午覺,你慢慢吃。」江北擱下筷子,心虛的當兒,在男人的頰邊印了一吻,並說:「我擦過嘴了。」
男人面色不改,拿筷子的手微微一頓,突然另一隻手猛地扣住了江北的脖子,逼迫他與自己對視,眼波瀲灩糾纏,又似水裡漸漸燃起了火。
「唔……」
傭人們紛紛別過臉去,江北抵在男人胸口的手漸漸松垂了下來。
不是木頭人,多多少少會起-點反應。
一番折騰,男人去書房處理公司的事,他最近總是很忙,時常夜裡兩三點還在加班,江北沒高興上樓睡覺,找了個買年貨的藉口出門去了。
周洋鼻青臉腫,身上套了件破敗的大棉服,人不人鬼不鬼的,很像是無家可歸的亡命徒。
「吃了嗎?」
周洋搖搖頭,嘴巴一圈全是稀稀拉拉的胡茬,形如乞丐。
「走吧,我先帶你去吃個飯。」
江北請他去吃了碗牛肉麵,之後又領著他剪頭髮買衣服,一整套下來費了不少錢。江北也想明白了,周洋就是替他哥來討債的,討他在陽間的那筆冤債。
出租屋最近沒人住,歐陽小聰回家過年去了,江北把人安置在自己的房間,周洋大概是這些日子疲於奔命,休息不好,見了床倒頭就睡,很快屋子裡就響起了呼嚕聲。
這回欠的不是小數目,整整一百三十萬,夠他不吃不喝拼死拼活幹上十年,江北捏著手機,他把能想的人都想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