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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一天的相處,祖孫倆已有了感情,江北歡喜地應下:「嗯。媽,我後天下午休息,我帶你孫女過來蹭飯啊。」
江母裝得滿不在乎:「隨便你,想來就來吧。」
近前的大奔閃了兩下大燈,江北推車過去,江母不知道司機是沈慕南,也跟著過了去。駕駛位的車門開了,沈慕南弓身出來,視線快速地從江母身上掠過,最後停到了嬰兒車裡。他把孩子抱出來,放進後面的安全座椅上,安置好,關了車門。
「走吧。」他神色清淡,看不出喜怒。
江北夾在愛人和母親之間,稍顯遲鈍:「媽,那、那我先回去了。」
「路上小心點。」
「哎,後天我再過來。」
江母揮揮手,示意他趕緊回去,孩子老悶在車裡不好受。
沈慕南手撐著車窗,目光儘量避開那對母子,等江北坐上副駕,他也只淡淡說:「把安全帶系好。」
江北系好,探出頭跟江母打招呼:「別站著呢,上樓去吧。」
「到家報個信。」
江北笑著點點頭,比劃了一個接電話的手勢。
沈慕南等了半晌,側過頭問:「現在走嗎?」
「走吧。」江北最後朝他媽招招手,後視鏡里緩緩拉小了江母的影子。
四面窗戶大開著,夏風習習拂進,江北想著這些年與母親的分分合合,繞了這麼一個大圈子現在勉強算開解了,其實不信命,但人和人的緣分,或許全靠老天爺的那點安排。
沈慕南知他心思,給他留足了沉默的空間,至於自己,恐怕這輩子都無法做到與那個女人握手言和,如同一個已然僵死的局。
倒是江洲洲的「平地一聲吼」打破了這份肅靜,沈慕南皺眉,往後視鏡里看了兩眼。
江北習以為常,扭頭看過去,瞧丫頭這臉色,估計是又尿褲子了。
「她怎麼回事?」男人不放心地問。
「尿褲子了,反正一會兒快到了,到家給她泡個澡。」
江洲洲卯足了勁嚎啕大哭,江北從包里翻出了個毛絨玩具,捏在手上左右晃晃,「洲洲,看爸爸,嘿嘿嘿……」
沈慕南停下車,使喚江北下車去給孩子換條紙尿褲。
江北還是原來那意思:「到家再換吧。」
沈慕南解了自己的安全帶,二話不說下車到后座去,親自給他女兒換了條新的,江北趴在座椅上瞧著父女倆兒,有一搭沒一搭地說:「你挺賢惠啊,以後都你來換吧。哎就剛才,我媽送我下樓那會兒,我特怕她跟你吵起來,吵吵也就算了,我最怕她動手打你。長輩打你,你還不能還手,再說了,我媽還是個女的。」
「你媽情商沒那麼低。」沈慕南給孩子換好紙尿褲,指了指前面的濕紙巾,「幫我抽張紙,我擦擦手。」
江北抽了張紙巾遞給他,又說:「我覺著你倆的關係沒那麼糟糕,有機會可以一起吃個飯。」
沈慕南面無表情地擦拭起來,未幾冷眼看了一下江北:「我看你是最近吃太飽了。」
「啥意思?」
「閒的。」
江北橫了他一眼,氣鼓鼓地別過臉,嘴巴里嘀咕著:「不吃就不吃唄,反正我媽也不稀罕。」
回去的路上,江北沒再說話,跟他平時聒噪的個性實在不符,沈慕南偷偷用餘光瞥了幾眼,心知自己把這位「小氣包」給惹著了。
男人都好面子,誰也不肯先退讓,於是就這麼一路無言地把車子開回了家。一到家,江北抱著孩子就往樓上走,忠叔跟他說話,他也權當沒聽見。
一山不容二虎,氣派一定要耍足了,不然以後可得有罪受。
洲洲從車上下來就一直很乖,江北沒費什麼事就給她洗了澡,又給哄睡著了,不多時便打起了小呼嚕。
江北回主臥趕緊拾掇自己,大夏天的經不住折騰,稍微動一動,前胸後背全是汗。他去衛生間沖了涼,裹著浴巾出來時,男人就坐在房間的沙發上光明正大地盯著他瞧。
江北也學起男人的老練沉穩,越是生氣,越是不去說話。他脫鞋上床,玩起手機里的小遊戲。
沈慕南笑了:「你要彆扭到什麼時候?」
「誰在說話?」江北對著空氣問。
沈慕南不得不服軟,一面還得顯出自己的寬宏大量來,他走過去,居高臨下地看著江北,還是笑:「今天是我不對,不該說話那麼沖,別生我氣了。」
「幹嘛啊,莫名其妙給我扣個大帽子,我可沒生氣。」江北對著空氣說話。
沈慕南坐下來,輕捏一下江北的鼻子,帶著幾分受用的寵溺:「小氣包,講點道理好不好,就算我想和你媽一塊吃飯,她也不能同意啊。」
話至此,江北自知理虧,也羞於承認錯誤,他只想小事化了地糊弄過去:「去洗澡啊,站著幹嘛,顯得你個兒高啊。」
沈慕南低頭笑,伸手揉了揉那頂小捲毛。
晚上九點半左右,周洋來了通電話,說是他們老家拆遷了,分了不少錢,家裡人想給他哥在郊區墓園買塊墓地,把骨灰遷過去,這樣他哥也算是在地底下有個體面點的住處。
江北說「好」,又問了遷墳的日子,說到時候過去看看。電話掛斷,他一個人悄悄去了女兒房間,小丫頭已經睡熟,輕淺的呼嚕聲從嘴巴里嘟嘟出來,帶著點嬰兒特有的童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