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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沈魚看到一個老翁推著一輛木頭車,上面放著很多鳥籠和不同的鳥兒。
「奇怪?這個時候還有人?」王樹熊說。
「這個鳥籠要多少錢?」沈魚問老翁。
「一百二十元。」
沈魚看到鳥籠里有一隻相思,這隻淡黃色羽毛的相思和其他相思不同,它非常安靜地站著,沒有唱歌。與其說安靜,倒不如說悲哀,是的,它好像很不快樂。
「這隻相思要多少錢?」
「不用錢,你要的話,送給你。」老翁說。
「為什麼?」沈魚奇怪。
「它不唱歌,賣不出去的。」
「它很有性格呀!」沈魚說。
「沒有人會買不唱歌的相思的。」王樹熊說。
「我就是喜歡。謝謝你,老伯伯。」沈魚拿起鳥籠。
沈魚拿著兩個鳥籠,一個是空的,一個載著一隻暫時還不唱歌的相思,在彌敦道漫無目的地步行。
「你要去什麼地方?」王樹熊問她。
「我想找個地方坐下來。」
沈魚和王樹熊坐在球場的石級上。球場上,兩隊女子足球隊正在進行比賽。
「我最怕看女子踢足球。」王樹熊說,「她們大部分都有腳毛,你看!」
一個背影像男人的女球員獨個兒帶球射入龍門。
沈魚站起來高喊了一聲。
「你今天晚上幹什麼?你是不是失戀?」王樹熊問沈魚。
「為什麼以為我失戀?」沈魚不肯承認。
「只有失戀的女人才會這樣。我敢肯定這個球場上有超過一半的女人都是失戀的,如果不是受了刺激,她們不會跑去踢足球。」
沈魚大笑:「失意時能看到你真好!」
「能在你失意時陪你真好。」王樹熊說。
「我沒事了!回去吧。」沈魚提起兩個鳥籠說:「這隻相思暫時放在你家,我改天來拿。」
沈魚提著鳥籠回來的時候已差不多十二時:「鳥籠買來了。」
「你去了哪裡?」緹緹問她,「我們一直擔心你。」
「我在街上遇到朋友,一起去喝茶。」沈魚說。
「你總是這樣的。」緹緹沒好氣。「我們等你切蛋糕。」
「現在可以了。」沈魚說。
緹緹把相思關進籠里。沈魚不在的時候,她跟翁信良談了很多,卻又忘記了說過些什麼,也許這就是所謂情話。
「這麼晚也能買到鳥籠,你真本事。」翁信良說。
「可以開始切蛋糕了吧?我叫侍應拿蛋糕來。」沈魚說。
「讓我去叫。」翁信良說。
「你真的遇到朋友?」緹緹問沈魚。
「我為什麼要騙你?」沈魚故作輕鬆,「你們剛才有沒有跳舞?」
緹緹臉上竟然有點兒羞澀,「有呀!他這個人蠻有趣的,雖然是獸醫,但是不會只談禽獸的事。」
翁信良回來了,侍應生捧著生日蛋糕來,蛋糕上點了一支蠟燭。沈魚和翁信良一起唱生日歌。
緹緹吹熄了蠟燭。
「出去跳舞好不好?」緹緹問沈魚。
「你和翁信良去跳吧。」沈魚說。
「一起去吧!」翁信良說。
這個時候,舞池上播放慢歌。
「慢歌只可以兩個人跳,你們去吧。」沈魚說。
「那好吧。」緹緹說。
緹緹和翁信良在舞池上跳舞。
「謝謝你的禮物。」緹緹跟翁信良說。
「如果你有一雙翅膀,我便不用擔心你。」
「你為什麼要擔心我?」
翁信良說不出來。
「如果我突然長出一雙翅膀,一定很可怕。」緹緹笑說,「要很大的一雙翅膀,才能承托我的體重。」
「黃蜂的翅膀和它的身體不成比例,黃蜂體大翼小,依據科學理論來說它是飛不起的。可是,黃蜂卻照樣飛,管它什麼科學理論。」
「我也想做一隻黃蜂,可惜我是人,人是沒有翅膀的。」緹緹哀傷地說。
翁信良把手放在緹緹的背部,緹緹把下巴擱在他的肩膊上,像一對熱戀中的情侶在跳舞。
沈魚獨個兒吃生日蛋糕,翁信良和緹緹在舞池上流連忘返,他們大概在說著不著邊際的情話。
緹緹與翁信良回來了。
「沈魚,你和翁信良出去跳舞。」緹緹說。
「不用了。」沈魚說。她不想變成不受歡迎的人。
「去吧!」緹緹把她從座位上拉起來。
「賞面跟我跳一隻舞好嗎?」翁信良笑著說。
沈魚覺得要是再拒絕,他們一定會懷疑她,她跟著翁信良到舞池。翁信良一隻手握住她的一隻手,另一隻手輕輕地放在她的腰肢上。沈魚故意裝出一副很輕鬆的樣子。
「你是不是想追求緹緹?」
翁信良笑而不答。
沈魚心下一沉。
「也許這就是緣分吧。我意思不是說我目睹鯨岡意外死亡。」翁信良說,「緹緹是我第一天到海洋公園碰到的第一個女孩子,她站在九十米高空向我揮手。」
原來如此。沈魚一直以為自己是翁信良碰到的第一個女孩子,原來是第二個。命運安排她在緹緹之後出現。緹緹的出場也是經過上天安排的,她在九十米高空上,驚心動魄,而沈魚自己,不過和海豚一起,是一個多麼沒有吸引力的出場!
離開好萊塢星球,翁信良跟沈魚說:「我先送你回家。」
他當然想最後才送緹緹。
「我自己回去可以了,你送緹緹吧。」沈魚向翁信良打了一個眼色,裝著故意讓他們兩人獨處。
「我們不是要一起過海嗎?」緹緹拉著沈魚的手,「說什麼自己回去!」
結果還是沈魚先下車,翁信良送緹緹回家。
「這隻相思為什麼不唱歌?」緹緹問翁信良。
「它不是酒廊歌星。相思通常在早上唱歌。」
「還有三個小時才會天亮哩!」
「如果去海灘,可能會早點看到日出。」
「好呀!我們去海灘等相思唱歌。」
【
第一章 亡命的邂逅(4)兩個人其實都不想分手,終於找到一個藉口繼續一起。
緹緹和翁信良摸黑來到沙灘。緹緹把鳥籠放在救生員的遼望台下面。
「上去遼望台看看。」緹緹跟翁信良說。
這個遼望台足足有十米高。
「如果我要你跳下去,你會嗎?」緹緹問翁信良。
翁信良探頭看看地面,胸口有點兒作悶。
「你會嗎?」緹緹問他。
翁信良攀出高台外面。
「你幹什麼?」緹緹嚇了一跳。
「你不是想我跳下去嗎?」
「你別跳!你不是有畏高症的嗎?」
「可是你想我跳下去。」
「我隨便說說罷了。」緹緹拉著翁信良雙手。她沒想到他竟然願意跳下去。
「回來。」緹緹跟翁信良說。
翁信良一手扶住欄杆,一手輕輕撥開緹緹臉上的頭髮,在她唇上吻了一下,然後再一下。他的腿在抖顫,他站在十米高台外面,卻竟然能夠和一個女人接吻。這一連串的吻充滿愉悅和刺激。
這天在更衣室一起沐浴時,緹緹興奮地告訴沈魚:「我跟翁信良在談戀愛。」
沈魚心裡難過得像被一塊石頭打中了。
「他是鯨岡之後,第一個令我有感覺的男人。」
「你有多愛他?」
「你應該問,我有多麼不想失去他。」
「緹緹,你總是不會愛人。」
「愛人是很痛苦的,我喜歡被愛。」
「是的,愛人是很痛苦的。」
「可惜我四個月後便要到美國表演,到時便要跟翁信良分開一年。」
「這麼快就不捨得了?」沈魚取笑她。
「你跟王樹熊怎樣?」
「他?我和他只是朋友。」
「我也想看到你找到自己喜歡的人。」
沈魚在花灑下無言。
「你這個周末有空嗎?」緹緹問她。
「當然有空啦,我沒有男朋友嘛。」
「一起吃飯好不好,山頂開了一間新的餐廳。」
「很久沒有去過山頂了。」
在山頂餐廳,她看到三個人--翁信良、緹緹和一個笑容可掬的年輕男人。「沈魚,我介紹你認識,這是我的好朋友馬樂。」翁信良說這句話時,跟緹緹曖曖昧昧地對望。
那個叫馬樂的男人笑得很開心,他有一張馬臉,他第一眼看到沈魚便有好感。
沈魚恍然大悟,翁信良想撮合她和這個馬臉男人,他自己找到幸福了,於是以為沈魚也需要一個男人。
馬樂說話很少,但笑容燦爛,燦爛得像個傻瓜。
「馬樂是管弦樂團的小提琴手。」翁信良說。
「你們兩位有一個共通之處。」緹緹說:「都喜歡笑。」
沈魚咯咯大笑,馬樂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線,沈魚心裡卻是無論如何笑不出來。沈魚雖然喜歡笑,但
她喜歡不笑的男人,成天在笑的男人,似乎沒有什麼內涵。沈魚喜歡沉默的男人,最好看來有一份威嚴,甚至冷漠,但笑起來的時候,卻像個孩子,翁信良便是這樣。
點菜的時候,馬樂問沈魚:「你喜歡吃什麼?」
「她和海豚一樣,喜歡吃沙甸魚。」翁信良代答。沈魚留意到翁信良這時候牽著緹緹的手,緹緹的笑容陡地變得溫柔。
「不,我要吃牛扒,要三成熟,血淋淋那種。」沈魚故意跟翁信良作對。
「我也喜歡吃生牛肉,我陪你。」馬樂說。緹緹提議沈魚和她一起到洗手間。
「你是不是怪我們為你介紹男孩子?」緹緹問她,「馬樂並不令人討厭。」
「我不討厭他。」沈魚說。
「你說不喜歡王樹熊,所以我看到有好男人,便立即介紹你認識。」
「我真的很想戀愛啊!」沈魚走入廁格。
「我們可以同時戀愛的話,一定很熱鬧。」緹緹在外面說。
沈魚在廁格里笑不出來,王樹熊、馬樂,這些無關痛癢的男人總是在她身邊出現。
沈魚從廁格出來說:「我或許會喜歡他的,只要他不再常常笑得那麼開懷。」
離開洗手間之後,沈魚決定要這個男人,因為翁信良認為這個男人適合她,既然如此,她決定愛他
,作為對翁信良的服從,或報復。跟他賭氣,是愛他的方法之一。
沈魚決定要馬樂,因此當馬樂第一次提出約會,她便答應。他們在中環一間小餐館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