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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 他咬著牙回答道。
傷口清理乾淨了,陸既明開始給他包紮。因為失血,沈馥的腳踝格外蒼白,被陸既明一手攥住,顯得脆弱而無力。
直到這個時候,陸既明才勉強相信,沈家姐弟背後沒有人指使。
前段時間,陸既明已經感覺到了沈馥萌生退意,日日心神不定,他將沈馥的忐忑全數看在眼裡,只等著哪一日沈馥真的要逃了,再順勢逮住。不料,有人傳來書信,直言沈家姐弟是騙子,要在四月初三晚上乘船逃跑。
是誰傳來的消息,陸既明並不知道,所以在那日,他讓秦雁把車綴在沈馥後面,開到城東碼頭,在車裡看了好一會兒都沒現身,就是為了看到底是誰在幫沈氏姐弟弄到離開的船票,又是誰通風報信,要借他的手,除掉這倆姐弟。沒想到,他們居然沒成功上船。
「滿意了嗎?」 沈馥吐了口氣,平靜地問道,「大少能答應我的要求嗎?」
陸既明包紮傷口的技術嫻熟,紗布繞了幾圈,綁了個漂亮的結,看上去整齊又舒服。他把沈馥的腳托在掌上,低頭在腳踝上親了一口,說道:「看你的表現。」
沈馥表現的機會馬上就來了。
陸既明要在陸公館辦宴會,廣發請柬,城裡有名的中式西式廚子全都請來,提前一天,早早地就布置上了。沈馥腳上的傷口還沒好全,他走起路來還有點跛,扶著欄杆下樓的時候小心翼翼的。
他撿起陸既明扔在一邊的賓客名錄看,方媛方小姐的名字赫然在列。
平州是晉中的腹地,即便四處兵亂,只要陸重山一日不倒台,平州就依舊歌舞昇平。軍官富紳們日日歌舞昇平,各種各樣的宴會都稀鬆平常。為了招待留洋回來的方媛,陸既明特意弄了個洋氣的舞會。
客廳中間掛上晶瑩的水晶吊燈,桌椅都暫時收起,空出舞池。請來了西洋樂隊現場助興,擦得蹭亮的樂器早早地就在旁邊擺好。
陸既明特意做了一身新的大禮服,沈馥也得了一套,女傭早早就熨好,掛在衣櫃裡。黑色的愛德華風格英式燕尾服,搭配黑色圓筒禮帽。與之配套的,還有黑色的文明棍,拿在手裡,往地上一杵,十足十的英國紳士。
陸既明在試衣服,沈馥幫他繫上黑色的領結。
領結正好卡在凸起的喉結處,有點緊,陸既明皺眉扯了扯。英式燕尾服穿在他身上格外好看,襯得他高大俊朗,他對著鏡子,用蘸了刨花水的梳子,將頭髮認真梳好,顯出稜角分明的輪廓。
沈馥問道:「大少要我做什麼?」
陸既明從鏡子裡看他,說道:「老爺子要我娶方媛,但我不想娶。」
沈馥也不問來龍去脈,只點頭。
陸既明又問道:「會跳舞嗎?」
跳舞怎麼能不會,這可是交際場上有用至極的手段。你進一步我退一步,手握著手,腰一貼臉一湊,呵氣般說幾句貼心的話,感情迅速升溫。
沈馥再點頭。
陸既明轉過來,朝他眨眨眼:「那你今晚只管好好跳舞就行了,有驚喜。」
什麼驚喜?
沈馥眼皮一跳,只覺得不踏實,他討厭驚喜,更討厭來自陸既明的驚喜,多半是驚嚇。
第二十五章 舞會
作者有話說:沈香香:拿我的戒指給我求婚,就離譜。
二十五章
是衣香鬢影、紙醉金迷的夜晚。
樂隊在現場演奏,著統一制服的侍應生舉著托盤在人群中穿梭,托盤上有雪茄、香菸和洋酒。陸公館並不算十分大,辦起宴會來的排場自然比不上醇園,舞池中甚至顯得有些擁擠,但這卻顯得狎昵,加上處處精心的布置,整個宴會氛圍更輕鬆,更令人沉醉。
而這甚至沒花陸既明多少錢,他只要露出要辦宴會的風聲,多的是人替他操心,只需要他在宴會上露口風夸一句——
「義和飯莊和富春山居的宴席是好,但現在人人都追求時髦,比起來,采芝齋的西式點心就好吃多了。」
估計第二天采芝齋就要排起長龍,給宴會提供免費點心的采芝齋東家,可謂是一點都不虧。
沈馥只坐在壁爐邊的軟沙發上,看著富紳名媛們交際談笑。在場的都是平州城有頭有臉的人,對沈馥的身份都心知肚明,再加上陸既明時不時過來和他親昵地交談,人人都明白。在場的還有方媛,長了腦子的都不來招惹他,生怕攪進是非里。
沈馥也樂得清靜。
他放眼望去,滿場裡除了他格外清靜之外,還有另一個人無人問津。
章燕回明明是個妙齡少女,卻像一道灰色的影子,一動不動地坐在角落。她身上衣服簇新,也不再是古板老套的倒大袖旗袍,但款式也不時興。滿場裡的女郎都是時髦的洋裝,她格格不入。
沈馥向來不討厭她,甚至覺得她有點可憐。
他走過去,叫了她一聲:「章小姐。」
章燕回像受驚的小獸,渾身一抖,抬頭見是沈馥,臉上擠出個勉強的笑容,點點頭。沈馥用腳趾頭想也知道,定然不是她自己主動要來的,看來章家想讓她嫁給陸既明的心還沒死,偏偏陸既明討厭章家,沒把她趕走,反而把她晾在這裡,當了炮灰。
沈馥微微彎腰,一手背在後,另一手伸出去,彬彬有禮道:「能有幸請你跳一支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