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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這些挖苦,格林還在像個執著的小傻瓜一樣不明就裡地仔細揣測和學習著。風雪、小不點、森格、黑虎和皇帝終於壓制不住怒火中燒,隔著鐵板牆與老肖家的藏獒展開了叫罵戰!此起彼伏的叫罵吼聲沸騰了整個獒場,養獒的工人喝止不住乾脆掩耳走避,關起門來躲個清淨。
「黃花!黃花!」
「汪汪!汪汪汪!」「吼吼!吼!」「嗷嗚!……汪汪!」南面老阿姐的十多隻藏獒也加入了起鬨的行列,三個場子裡的藏獒們一面叫囂一面向鐵皮牆上狂撞猛撲,撞牆的聲聲巨響如同戰鼓擂動更壯聲威。聲戰和撞擊持續了半個小時,鐵皮牆的幾個焊接處終于禁不住幾十隻藏獒的強力衝撞,裂開一道大豁口。老林的藏獒們與這邊的獒隔著豁口見面了。
仇獒相見分外眼紅,平時就飛揚跋扈的老肖家的藏獒均是身強力壯的成年大獒,以頭獒暴龍為首,群起而圍住斷牆。藏獒戰鬥從不知道懼怕,哪怕以命相搏也沒有退縮的可能。仇敵近在咫尺,羞辱吠叫仍像潮水一樣往耳朵里灌輸。黑虎怒火更盛,咆哮著撲向鐵牆豁口。然而堅實的鐵牆畢竟只裂開了一個不大的豁口,一個比人還重的藏獒要穿過去很艱難,黑虎的上半身沖了過去,而胯骨部分卻被卡在鐵牆裂縫間。
暴龍等藏獒一見對方膽敢越境出擊又被困在裂縫中,頓時落井下石地湧上前來。暴龍「趁狗之危」張開血口往黑虎咬去,森森白牙直取咽喉!黑虎頭一偏避過咽喉要害,耳朵卻被暴龍一口咬中,劇烈疼痛之下黑虎猛力掙紮下半身,不顧耳朵被咬反口回攻,暴龍死死咬住黑虎的耳朵不放。直取咽喉和死咬不放是藏獒撲咬的兩大特點。其餘藏獒趁勢上前你一口我一口都是狠狠咬住堅決不鬆口,黑虎孤軍深入九死一生。
森格、皇帝這些平時極為要好的兄弟被堵在鐵牆這頭,眼看著黑虎受難,跳不過去更助不了戰心急如焚,怒吼著用龐大的身軀夯向鐵牆,格林則拼命朝牆頭上跳,想越牆而過!
哐當!在森格和皇帝等藏獒猛烈的撞擊之下,鐵牆粗如兒臂的鋼管柱終於被撞彎,裂隙猛地增大,黑虎下半身一松立時被解救,他頭一甩壯士斷腕般任由暴龍生生撕掉自己的耳朵!黑虎雖然少有戰鬥經驗但是他勇猛非常,而且在老林精心的飼養下體格健壯不比暴龍差,黑虎奮起撲向眼前的一大群藏獒!頃刻間混戰爆發!
老阿姐聽見獒群由最初司空見慣的罵陣到驚天動地的撕咬狂嘯,驚覺動靜不對,大聲呼救,眾人驚奔向老肖的獒場。可面對藏獒群的混戰誰也不敢進場子。有的人趴在牆頭大喊著各自藏獒的名字,有的人隔著窗子扔石頭、大棒、掃把,甚至不知道誰的鞋子都丟了過去!老肖和尼瑪急得直跺腳!狂獒之戰誰敢應對?
黑虎的耳朵被撕成彩條,身上傷口無數,鮮血淋漓!
「投食把他們引開吧!」卓瑪嚇得魂不守舍。
「開玩笑!搶起食來打得更凶!」
「只有各人拉開各人的獒!」藏獒打起仗來主人都不一定招呼得了。老肖說了一個幾乎不可能實施的辦法。但此刻兩家的藏獒都有,誰家的人過去都是對方藏獒的攻擊對象!況且幾十隻早已殺紅了眼的藏獒開戰,誰敢沖入獒陣恐怕連屍骨都搶不回來!
尼瑪渾身篩糠似的發抖,豆大的汗珠掛了滿臉,他不過是養獒拿工資的飼養員,雖說老闆的藏獒價值不菲,但借他十個膽子也不敢越雷池半步,更不敢賠上身家性命沖入獒群中拼搶。藏獒混戰更猛,老阿姐的十餘只藏獒也瘋狂地撞擊鐵牆大有參戰的意圖!阿姐急忙回自己場子關獒,以免新的混戰發生。
皇帝、森格已借著裂隙翻過鐵牆加入了混戰,只要是不認識的藏獒見面就是一通猛咬,白牙翻飛,殺聲震天,鮮血四濺,狗毛亂舞,沒有任何戰法可言,沒有任何道理可講!除了金黃的暴龍和另外幾隻或金色或雜色的藏獒外,所有藏獒都是黑毛,混戰中很難看清哪個是哪家的,一眼望去那簡直是黑壓壓一片地獄屠戮的景象。獒血飛濺上四周的牆面和我們觀望的玻璃窗戶,視線立刻紅彤彤一片,再不阻止勢必血流成河。
尼瑪這時才反應過來應該先堵住缺口。他急忙趕上去使勁拉住鐵牆,擋開自己這邊還想繼續往隔壁沖的風雪和小不點,我們趕緊幫忙,一人抓住一隻藏獒的頸毛,拼命往籠子裡拖,一隻只關起來。我一手扯住正從裂隙中翻騰越界已經擠過去一半身子的格林,強拖回來關在最近的鐵籠子裡,隨他怎麼反抗撞擊籠壁,鎖上鐵柵欄匆匆返身趕回戰場幫忙。
「嗷哦……嗚……」關在鐵籠里無望掙扎的格林眼睜睜地看著我要離開,忽然爆發出一聲悽厲狼嗥,高亢悠遠!拉長的聲線里儘是憤恨、惱怒、絕望與甘願赴死的悲壯,這長聲狼嗥像利箭像鋼針穿透鼓膜直刺入每個人的腦海,如同暗夜裡悽厲鬼哭或戰火之後飄過累累屍骨的漫漫號角。高亢嗥聲極盡之處忽而低沉下來拖著顫音往下落,滿含著無法掩飾的哀怨、彷徨、痛心疾首卻無法化解的悔恨。這久違的狼嗥讓我腦袋霎時一片空白,心裡猛烈震顫起來!難道他雖然緘默卻一直沒有忘記屬於自己的聲音?還是在這大戰來臨之際野性的萌動與投身群體作戰的強烈願望又激發出了他最古老的心聲呢?
狂熱戰鬥中的藏獒乍聞狼嗥也為之一怵。但這短暫的停留並未阻止戰爭的繼續惡化,老肖的藏獒們出於對狼這宿敵的刻骨仇恨,轉而毫不留情地朝著狼嗥聲方向狂吠沖撲。聲戰再起!這也分散了一部分藏獒攻擊皇帝和森格等藏獒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