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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側耳細聽,格林在近處嗥叫,聲音漸低時,遠遠似乎有回應,不像是山谷回聲。我翻身就跳起來,掙出睡袋,推開窗戶再聽。果然,北風中連續幾聲清晰的狼嗥從遠山傳來。我立時想起了幾天前在冰面上發現的狼足跡。狼群回來啦?!我們在這裡守了二十多天了,終於等到了第一聲野狼嗥,格林的呼喚終於有了回應,有野狼,格林就能重返狼群!但這遠遠的狼嗥可能來自幾十公里外,他們是格林的血親嗎?他們會來帶走格林嗎?
亦風也鑽出了睡袋,披衣走到窗前。我一笑:「你不怕了?」亦風把窗戶略關小了一點:「還好。」
這一夜,我們興奮得再也睡不著,也不敢打擾格林的嗥叫,希望那狼家族的回聲多一點,再多一點,這裡有你們的小狼啊……我裹著厚衣服坐在窗邊,和亦風背靠背靜靜地傾聽若有若無的曠野狼歌,那是野性的荒原上最美妙的音樂。
第32章 狼煙四起
一大早,我和亦風把昨天烤好的羊腿和一塊羊排分份、包好,每天取一小塊夾著壓縮餅乾吃。格林等不到我們,就獨自出巡去了,似乎有我們守著那頭死羊他很放心,也或許他還有別的事情要做。
我和亦風分好了食物,就在山頭上坐著,你望我我望你,沒有羊放了,也暫時不擔心吃的了,野狼那邊也沒什麼動靜,這時候哪怕有個事兒做也好啊,人就是這樣,一旦吃飽就開始無聊起來。我看見昨天撿來的柴薪牛糞還有很多沒用完,我猛然想起了一件事,眉飛色舞地問亦風:「想不想點狼煙?」
「行啊!」亦風一拍即合,「咱們分頭撿狼糞?」
「不用!」我一陣風地跑回小屋子裡,拎出了一個塑料口袋。亦風打開一看,驚訝壞了,裡面全是狼糞。我得意道:「車上還有更多呢,記得那個大狗糧袋不?快陪我去拿。」
亦風恍惚記起是有這麼一個大口袋,離開獒場的時候,我神秘兮兮地拎來裝在後備箱。他當初還以為是狗糧,沒想到全是狼糞!亦風無語了。
話說這些狼糞的收集是有緣由的。
幾個月前還在獒場的時候,一天,我正和獒場的工人們在廚房揉糌粑。聽見窗戶外面咚咚悶響,我伸脖子一看,格林頂著我窗子下面的鐵皮牆,蹭著屁股,又享受又難受。
「他到底咋了?」我很納悶。因為幾天來格林的動作一直很奇怪,經常走著走著突然坐下,翹起兩條後腿,前腿撐地走路,把屁股蹭在地上像溜滑梯一樣磨著走,或者把後屁股往鐵欄杆上撞,總是一副如坐針氈的感覺。
「屁股癢吧。」尼瑪的話說了等於不說,問題在于格林為啥會癢啊?
「大便沒擦乾淨,每次替他擦擦就好了。」老阿姐說。
「笑話,狼在野外誰替他擦屁股?」尼瑪皮笑肉不笑。
「對啊,也沒見哪只狼拉屎還帶手紙的。」大伙兒也不贊成這個說法。
老肖乾咳了兩聲,招呼我:「先吃糌粑,吃完我再跟你說。」
我「哦」了一聲,不再問了,以免影響大家的食慾。可我心裡還有一些疑惑解不開,看見格林現在的樣子,這些問題又一股腦地湧上心來。
從格林小時候開始,他的糞便就像搓成條的泥丸子,黑黝黝的。那時候我一直在觀測小格林的身體狀況,對他拉黑色糞便的問題我和亦風就琢磨了很久,傳說中的狼糞不是灰白色的嗎?為此,我還專門翻看了《狼圖騰》中對小狼糞的描述,書里描寫狼洞前的新鮮小狼糞是「筷子般粗細,約兩厘米長短,烏黑油亮,像中藥蜜丸搓成的小藥條」。我對照了一下,是那麼回事。我想既然原生小野狼糞也是黑色,那麼格林應該算正常的,或許要等長大以後才會拉灰白色的糞吧。小格林一直健康活潑,我也就沒在這問題上太較真。
後來格林長大了許多,但是糞便卻仍舊不是灰白,而是和藏獒一樣的金黃色或者黑褐色。我原以為這是狼糞太新鮮的緣故,要等風乾以後才會呈現出灰白色來。於是,我連續收集格林的狼糞,分時間順序擺放在前院的牆頭上風乾,每天都去看顏色。可是等了一個多星期,所有的糞便都風乾,卻仍舊是呈咖啡色或者黑棕色。
是不是白天幹了的狼糞又被夜露打濕了?我不甘心,用火鉗夾了一塊最早撿的狼糞拿到火爐邊烘烤,烤得絕不可能再有一絲水分,但狼糞仍舊不泛白。這可是貨真價實的「狼製造」啊。為此我一直很困惑。格林倒是對我成天到晚跟在他屁股後面收集糞便的奇怪嗜好感到很新奇。有時候他製造完了看我沒注意,他就站在大便旁邊沖我「嗷」地一聲叫,儼然在吆喝:「喂,收糞的,還不快來撿?」
我對搜集來的狼糞顏色、氣味、大小、形狀、分量等都做了詳細的記錄,發給成都的亦風,讓他幫我諮詢動物醫院的獸醫朋友,看這些「產品」都正不正常。獸醫大笑著稱這記錄為《屎記》,又讓亦風帶話說:你就別操心太多了!
儘管大家都覺得沒必要較勁,可我就是覺得想不通,為啥我的狼拉不出「狼糞」?
現在,格林又這麼奇怪地磨屁股,到底是為啥?我真的「杞人憂糞」了嗎?
大伙兒吃完糌粑,老肖又喝夠了酥油茶,這才抹抹嘴招呼我:「把你那狼帶出來吧。」
我打開門,把格林放到前場,蹲下來抱住狼頭安慰著,讓他別動。老肖彎下腰,左手握住格林的尾根部翻起來。格林肛門周圍都紅腫了,甚至有血流出。老肖掏出一張紙巾直接貼住格林後部,以右手拇指和食指按住擠壓,擠出一些淡黃色牙膏狀的東西,奇臭無比且帶有刺激性氣味。老肖替格林擦乾淨,抹了點清涼消炎的藥膏。格林搖搖尾巴,表情舒坦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