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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林還在外面!」我喊著,一個勁兒地搶門。
老林死死抵住門吼著:「你出去更亂!」扯起嗓子高喊,「老肖,趕快!」
老肖大聲的呵斥響遍前場:「嗬!嗬——暴龍!回去!回去!」
鐵鏈的嘩嘩聲、追逐聲、獒吠聲、吆喝聲……就是沒聽見格林的聲音。我急得在屋裡上躥下跳。
「不要鬧,藏獒見了生人,控制不了的……」老林低聲警告,我心急如焚。
好一會兒終於聽見老肖喊:「拴住了!拴住了!」
老林打開一條門縫,只見老肖拽住一根大鐵鏈,像縴夫一樣背在肩上,奮力拖拽,鐵鏈的那頭拴著一隻龐大的金色藏獒,掙扎咆哮著,像頭狂暴的雄獅。老肖邊呵斥邊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總算把金獒拉回他們獒場的犬舍,關進鐵籠,高聲吆喝,解除警報。
老林這才打開門,我趕忙沖了出去,大喊格林,四處尋找。
老肖已經從他們獒場走了出來:「他在車子下頭,暴龍鑽不進去!」老肖指了指停在前場的一輛車。
我忙趴低往車下一看,只見格林警惕地縮在車底中間,狼眼圓睜,一臉戒備。聽見我解除警報的呼聲,格林迅速從車下面鑽出,抖抖一身的灰塵,跳進我懷裡。
「叫你不用擔心的,狼的反應比人快得多。」老林說著掏了一把紙巾擦汗。藏獒跑出來的時候,老林都沒太慌亂,他這身冷汗是被我搶門的勁頭給嚇出來的。
格林的心在狂跳,眼神很奇怪,像電焊的光,看得我也疑惑起來:格林在城裡也見過其他狗,其中也有大型狗,可格林從來沒有像這樣躲避過。回想起昨天我放他進中場時他的猶豫徘徊,格林似乎對藏獒有著深深的顧忌,難道狼和藏獒真的是素昧平生卻有血海深仇的天敵嗎?
我安撫著格林,突然又意識到一個問題,或許格林對藏獒並不是完全陌生,當他還是沒睜眼的幼崽時,黑暗世界裡不正是一幫藏獒或藏狗帶領人類來掃蕩了他們的家園嗎?或許格林不知道藏獒的樣子,但是他幼小的記憶中卻深深烙印了這獒吠和獒味。藏獒的氣息勾起他記憶深處的恐懼與仇恨。他的眼神和動作是複雜的,既有對同類的親近,又有莫名的懼恨。
躲避的工人們紛紛走了出來,驚魂未定地談論剛才那一幕:卓瑪適才到老肖的廚房去借幾個雞蛋,老肖卻上老阿姐那邊串門去了,卓瑪就自個兒翻找雞蛋。老肖放養在中場裡的藏獒暴龍隔著窗戶看見外人來屋裡拿東西,頓時暴跳如雷,狂吼著撞開玻璃窗就撲進屋來,張嘴就撲咬卓瑪的脖子,幸虧卓瑪反應快,急轉身繞著灶台跑了一圈就衝出廚房,猛拉上廚房門,邊喊藏獒名字邊跑回自己房間。
養獒有危險,獒場的人都早已形成了這樣的危機處理模式,一旦有藏獒跑出,所有人立刻進房躲避,同時喊出是哪家的獒,哪家人就出去控制,因為藏獒只認主人和天天飼養他的工人,除此之外哪怕是鄰居都一概不認!
卓瑪的肩膀上還掛著暴龍黏糊糊的口水,她臉色慘白,邊發抖邊哭,腿軟得一個勁兒地往下癱,尼瑪抱著她不住地安慰。也難怪她嚇成那樣,剛才要是跑慢一步,脖子必定被咬了,而在這草原上是很難及時送醫的,即使來得及送到縣城的醫院,也沒有輸血搶救的條件,一旦被咬,就死路一條。
我抱著格林,渾身一陣冷一陣熱。這才明白老林為啥看見我摸皇帝會那麼緊張。的確,主人不在旁邊,怎麼看待我這陌生人,全憑藏獒自己判斷,我的做法無異於同死神牽手。
老林看出了我的後怕,安慰道:「皇帝算是比較理智的藏獒,很通靈性。他第一次就和你這麼親近,說不定你們是有緣的。」
老肖湊過來插了句嘴:「我說,還是把這狼放養到你們後場去吧,暴龍今天狂躁得有點反常,我估計跟他聞到狼味兒有點關係。」
大家紛紛附和。老林和尼瑪把中場裡的藏獒關了起來,我抱著格林,跟著他們通過中場,再穿過犬舍,就來到了老林跟我說起過的後場。這裡果然很寬闊,只是感覺很少有人來,荒草齊腰,一窩窩鼠兔跑來跑去收集草籽。格林一看見鼠兔,就開始激動了,掙扎著下地去追鼠兔。鼠兔行動迅速,地洞又多,沒經驗的格林當然是抓不著他們的,只是好玩而已。
尼瑪端來一大盆水,放在地上給格林喝。
「讓狼和獒再熟悉一下彼此的味道,明天看情況再見面吧。」老林說。
我「嗯」了一聲,我知道老林心裡和我一樣七上八下,沒更多把握不敢挑戰狼獒世仇。
我們又站了一會兒,看見格林已經玩得樂不思蜀了,才退出後場,回到前場廚房裡。
這裡雖說被我稱作廚房,卻比較寬大,兼具客廳、飯廳的多種功用。這是草原人的習慣,因為草原寒冷的時候多,特別是到了冬天就更是奇冷難當,廚房中間安裝著一個大的藏式爐子,煙囪引到室外,爐子裡長期燃著木炭或者干牛羊糞,既能燒水做飯,又能取暖。大冬天裡,人在外面裹著厚重的藏袍,進屋卻可以脫下袖子,甚至可以只穿毛衣。所以廚房是平時大家活動的主要場所。廚房裡放著一個簡易的摺疊三人沙發,一個小桌子。還有一台黑白電視,但是收不到幾個頻道,而且經常看上一會兒就沒信號了,其餘的電視劇情節都需要發揮想像力去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