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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辯解:「嗨,我倒是沒後悔回來念書。但是下午那老師態度特別差!」
他問我:「她是你任課老師?」
「不是,就一看檔案的大媽!」
「既然她不教你,是只打幾次照面的人,你現在因為她嗚嗚咽咽做什麼。」
我不由朝錢唐憤怒揚了下眉,卻想起另一件事。
「當初你回西中拍錄像。我看你一個人站在操場上老半天沒動,當時你心裡在想什麼?」
我看到錢唐微微笑了下,他懶洋洋地單手打著方向盤:「我當時在想,幸虧我不用再參加高考。如今回頭看,覺得那其實是缺少意義的事情。」
聽了錢唐的話,我終於不甘心地「嗚嗚咽咽」起來。
但我很滿意他的回答,因為這就是我喜歡的錢唐。
也幸虧錢唐沒應景地說什麼追憶似水年華之類的狗屁。他有時候確實文藝得蹬鼻子上臉,但文藝歸文藝,喜歡掉文包的錢唐卻從來不對時間示弱。
而當時,我也壓根沒察覺自己又被錢唐繞進語言的陷阱。比如,他一邊說「高考缺少意義」,一邊督促我去完成學業。我那時還對錢唐深信不疑,心想既然被錢唐判定為缺少意義的事情,那至少應該能很簡單就能完成。
剩下的一個月,我都蹲在一個私人補習學校。本來應該是家教,但錢唐那個月因為CYY出差。我自己在家閒著也是閒著,索性跑出來上課。
身為曾經被貼到電影海報上的人物,我在一次偷偷坐地鐵被人發現,被人群追著拍照時差點被擠到甬道下面臥軌。加上天太熱,我也懶得做公共運輸。於是剛開始幾天,是秀佳每天開著曾經葉伽藍,如今屬於她的炫酷跑車每天早晚來接我上下學。
不當我助理後,秀佳開始慢慢變胖,也開始明顯的拉開和我的距離。
「風風學習學的怎麼樣?」秀佳會問我。
但等我真的告訴她學習什麼函數什麼虛數的時候,秀佳的眼神顯然又是全然飄忽。我自己說了幾次後終於看得懂眼力價,不再主動提起自己的補習,問她工作和CYY 的事情。
秀佳這方面倒不瞞我,經常跟我透露八卦:什麼演員因為一個角色搶破了頭;攝影和導演,製片人和劇組間永遠有矛盾;編劇嫌自己錢少;經常聽見的名字總是經常聽見,偶爾冒出來的名字身後總有靠山。
當然了,秀佳依舊碎碎念「你會紅,為什麼要退出」這種話。
我自尊心得到滿足的同時,津津有味的從秀佳這裡聽八卦,恍惚間自己還沒離開。可惜錢唐得知後直接換掉秀佳,讓CYY的專屬司機來接我。
新司機不同以前的賈四,基本完全不跟我說話。
我在電話抗議錢唐罕見的*,他卻笑著說:「那些爛俗事不值一聽。等你腦子豐富點,會發現其他有意思的事。」
於是我每天生活最有意思的事,就只剩下被補習班的老師來回修正卷子上的錯題。以至於那年夏天我離著西紅柿、蘋果,西瓜和紅梅都很遠,因為它們和成績墨水一樣是鮮紅色的,給我視覺和心理的雙重衝擊。
唉,問題不是我不努力,而是我發現即使很努力,遇到的問題反而越來越多,越來越難。等我吃力地用一個月補習別的學生一年學會的知識點,有件道理在我腦海里越來越清晰,那就是:人類的食量在特定時間內是有限的。姑奶奶搞不好真要從高一重新上了,即使運氣好,也得跟著高二小破孩上課。
……太他媽不平衡了我。我覺得我應該轉學,既然重新上高中,索性換個地方重新開始。
真恨西中。
☆、第91章 3.1
剩下補習等開學的日子,我愁眉不展,甚至隱隱懷疑自己患上了食慾憂鬱症。補習學校旁邊7-11里的冬陰面,魷魚絲,瓜子,花生,開心果,韓國包子,美國熱狗,以及泰式的九層塔蝦仔飯都不能勾起我食慾。反倒化學老師說「一定的溶劑只能溶解一定的溶質」時,我突然一滴口水吧嗒掉在了草稿紙上,把老師嚇了一跳,而我無地自容。
但一方面我羞愧著,在另一方面還自我感覺良好著。
也許別人覺得從高一讀起沒什麼丟人,也許壓根都沒人認識我是誰,我卻就是老是控制不住腦海里思考這事,莫名其妙就感覺窩囊得要死。
出差回來後的錢唐聽到我的擔心,不以為然。
「特長生,如果只是擔心別人也許認識你,做事就不敢放開手腳,你以後的工作地點只能限制在墓地。」
錢唐雖然託辭早忘記高中成績,但我敢掏出五百塊再和你打賭,他高中時應該是整潔版的羚羊。只有成績好的人,才有資格說忘記曾經的成績,因為他們總是接近滿分。普通人絕對不會忘掉他們的成績。反正,你要是開口問我空手道比賽曾經輸了幾次,我就能掏出個小黑本一點一滴的全部精準告訴你。
但這時我已經拿定主意不告訴任何人我很恐慌和煩惱。自己精神上的重壓,由我獨個兒承擔好了。所以再向錢唐扯淡了幾句,之後究竟說了些什麼,我都已經記不得了。反正在錢唐面前,我依舊錶現出老老實實沒心沒肺補習高中生的樣子。
不管怎麼不情願,時間很快滑到了開學典禮那天。
我清晨穿好校服,蒼白著臉坐在馬桶上發呆,感覺內心有個東西在攪動我五臟六腑的深處,簡直快吐了。拖到快遲到的點才出門,繃著臉開門見山的就告訴錢唐:「你現在開始別跟我說任何話,也別評論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