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頁
她愣了愣,站起來就進了廚房,擰開水龍頭低著頭洗手,心裡罵著:我TM嫁不嫁人跟你有一毛錢關係嗎?!鼻子卻莫名其妙的酸起來,她拼命搓著手,對自己說,不要哭!不准哭出來!也不知為什麼竟會因為這麼一句玩笑話難過成這樣。
他跟進來,從身後抱住她,頭擱在她肩膀上,她忍了半天的眼淚就簌簌的落下來了。他想要她轉過對著自己,她犟在那裡不肯,用胳膊肘撞他,說:「搗什麼亂,我洗手呢!」
他伸手關了龍頭,抓住她的手,抽了張紙巾,慢慢把她的手擦乾,一根手指接著一根手指的擦。她靜下來,不再掙扎。
大約是因為剛剛哭過,她突然覺得心裡酸痛,回身,他的吻就落下來,她回應,腦子裡好像有個聲音在說:就是這一次了,最後一次了。
就是這樣想著,她還是與他上了床,本以為會不在狀態,因為她那麼難過,心裡塞滿了各種各樣的事情,結果卻完全相反,他們還是一如以往的契合,她的雙腿纏著他的身體,他推她上一個又一個的巔峰。全世界仿佛已經靜音,她只能聽到自己的低吟和他粗重急促的呼吸聲。
中途,他停了一停,在她耳邊說:「這些天,我挺想你的。」
她點點頭,卻不能確定自己是什麼意思,是「好的,我知道了」,還是「我也挺想你的」?也不知道他說的「這些天」究竟從哪一天開始算起,他們已經有幾個月沒有鬼混在一起了。
他卻又狠狠抓著她,對她說:「林薇,你得跟著我,你得跟著我。」
她又落淚。這句話他從前也對她說過,那時他在病中,她只當他是說胡話,原來他還記得。這幾個月,她從來沒替今後打算過,潛意識裡只等著他一句話,他說:林薇你走吧。她也就走了,這麼多年的曖昧糾葛也就到此為止了,。她一直以為自己可以毫無留戀的走掉,直到此刻,她知道自己走不了,知道自己對他的感情比她曾經以為的要多得多。而他也是一樣的,他也不肯放開她,所以才會來這一趟。他們都逃不掉。
又過了幾天,陳效調任的公告果然出來了,一併來的還有幾封其他的調令,其中包括丁丁,還有林薇。丁丁會作為陳效的新任秘書,跟著他去香港,而林薇,將負責華善堂在整個亞太區的公共關係事務。調令里未曾指明她的辦公室將會設在哪裡,但按照人事隸屬關係來說,總是也在香港的。
於是,一張張笑臉又貼上來,沒事過來找她吃飯,與她聊天的人又多起來了。與此同時,流言也開始了,大多還是關於她的,說她步伐跟的這樣緊,到底手段了得。甚至繪聲繪色的傳她怎麼向陳效要求升職,追問他:你究竟愛不愛我?或者威脅:你要是做不到怎樣怎樣,我們就永遠不要見面了。
她並不氣憤,甚至覺得好笑,總覺得他們說的那個人不是自己,她根本沒那樣的膽識,說出那樣話。而那些人,不管是對她示好的,還是背後說閒話,都不知道她將會面臨怎樣的境況——一方面,她會跟著陳效去香港,他們還會混到一起。而另一方面,她坐在公關部的這個位子上,還是得替何齊張羅慈善基金的事情。
她覺得這不正常,卻又不知如何去面對,只能硬扛。至少在那個時候,她自以為承受得了。
初到香港,還是盛夏。
她高升,更多的薪水,更大的辦公室,職責範圍擴大,工作壓力也比在上海時更大了。上海公司舉辦健康長跑,有同事突發心臟病身亡要找到她;新加坡有中藥查出違禁成分,電視報導的畫面莫名其妙出現華善堂的店鋪招牌,要她出面去交涉;還是,就是慈善基金,何齊出發去蘇丹參加MSF的援助項目,只剩下一個宋繽,初上手有許多事情不懂,也要來問她。
那段日子,她總是覺得累,仗著年紀輕,一點都不在意。早上醒不過來就喝許多咖啡,夜裡失眠就飲酒,勉強也能對付過去。
陳效也是忙,並不常在香港,可只要他回來,兩個人總是混在一起。他們會在他辦公室里親熱,他把她的裙子拉上去。夏天的衣料薄軟,裡面是T褲,連脫都不必脫。有人來了,立刻分開,是那樣一種由衷的默契。 夜裡,又會開車上山,或者去淺水灣某條幽靜小路,他們在車裡做,倒是很走運,從來沒被人看到過。
更多的時候,他不在香港,兩人只能在視頻會議時見面。不同的地點,不同的時區,有時是大清早,他還在酒店房間裡,穿著一件橄欖球T恤參加會議。
那些日子,她偶爾會跟同事出去玩,打扮的很漂亮,去酒吧,或者西餐廳。她長的不錯,年紀正好,香港的男人也更放得開一些,如果不是要結婚,她很容易就能找到另一個人,彼此印象不錯,身體健康,底子乾淨,你情我願的就可以床上見了。但她卻始終一無所獲,外面那些人在她眼睛裡都是蒼白而沒有內容的,她覺得自己不可能接受其中的任何一個。赴完約會回家,她總是一個人,洗完澡光著身體上床,睡在自己慣常睡的那一邊,手擱在另一邊的枕頭上,假裝他就在那裡。
而後他又回來了,他們還是在一起。
她也想停下來,卻又像吸毒一樣,停不下來,他們之間偏偏還有些特別的瞬間,讓她沒辦法灑脫的走開。比如她洗澡的時候,他也脫掉衣服進來,按了一點浴液在手上,揉開了泡沫,塗在她身上,熱水緩緩流過兩個人的身體,水蒸氣在四周瀰漫著。每當那種時刻,她總是對他有一種久違的依賴感,感覺自己就像是個孩子。她不能想像他從她的生命中消失,甚至會覺得幸福降臨了,就是那樣簡簡單單的,哪怕那只是一種沒有過往,也沒有未來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