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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曉光這次也說沒轍了,只含含糊糊的答應幫他去醫學院問問看,隔天回話過來,說學校每個月二十號發工資,那些請了長病假的教職工一般都會趕在那一天之前把醫藥費單子交了,免得耽誤了報銷。
胡凱依葫蘆畫瓢的跟何齊說了一遍,何齊想,那就去醫學院吧,沈繼剛請的是病假,說不定也會去。
那天已經是十八號了,何齊去醫學院碰運氣。胡凱為表衷心,也跟著一起去了。
到了地方一看,倒也算是天時地利,學校財務室在老校區,方便進出的只有一扇西門,裡面也地方停車。何齊把車泊在馬路對過,正好看到校門,沈繼剛要是來了,是絕對不會錯過的。
兩人空等了一天,老沈沒來。第二天又去,從早晨財務上班一直等到傍晚,何齊坐不住了,生怕還有哪個出入口他們沒注意,就說要去學校里轉轉。
胡凱也坐得屁股疼,正要開門下車,何齊叫住他,說:「你別去了,就在車裡等著吧,人多了反而不好。沈繼剛見過你幾次,這次要是再碰上,肯定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
胡凱只好點點頭,繼續坐在車裡,開了個調頻台聽歌。
何齊一個人進了學校,大門雖不起眼,里倒是綠意蔭榮,全都是遮天蔽日的香樟樹,掩映著清水紅牆的老房子。醫學院有兩個校區,新校區在遠郊,本科生一般都在那裡上課,市區的這個老校區里都是研究生和留學生,放了學,來往的人也不少,像他這樣的,倒也不算特別格格不入。他沿著窄窄的林蔭路走了一圈,並沒找到什麼能證明陳康峪曾在生活過的蛛絲馬跡,只有一面牆上隱約露出一條舊時代的標語:求質量分毫不差,謀發展分秒必爭,表明那裡從前有過一間工廠。
一圈走完,何齊又回到財務科所在的那棟樓,隔老遠就看見沈繼剛從校門口進來,這回沒穿功夫衫,也沒拿寶劍。何齊沒想太多,走過去叫了聲「沈老師」。
大概是因為離得遠,沈繼剛沒認出何齊,只當是哪個聽過他課學生跟他打招呼,但再走近就不對了,才剛露出來的笑凝在臉上,轉身就往校門外面走。何齊生怕他這一走,連醫學院也不再來了,趕緊追上去。
沈繼剛到底是上了點年紀的人,才幾步路就被何齊趕上了。何齊伸手去拉他,正想說:沈繼剛,我不跟你談官司,就是有些事想問你。話還沒出口,旁邊橫著竄出一個人來,一下就把沈繼剛撞倒了。
沈繼剛叫了一聲,整個人朝左邊歪下去。何齊一驚,趕緊伸手去扶,才搭上他的手就覺得不對,沈繼剛整個人都在抽搐。何齊想拉他起來,卻摸到一手的膩滑,低頭去看,身上手上一片暗紅,許久才意識到那是血,很多很多的血,不知從哪裡源源不斷的冒出來。
何齊茫然的抬頭,去找剛才撞過來的那個人。那人並沒跑多遠,就在十幾米開外,一個單薄的背影,好像知道有人在看他似的,也回過頭來,朝他們看了一眼。其實只是一瞬間的事情,很短,卻又長得永遠都不會結束,何齊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覺得自己好像在夢遊,既說不出話,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旁邊不停的有人進進出出,一開始並沒有人注意到他們,直到一個過路的女學生歇斯底里的叫起來,一聲連著一聲,很快又有人看到了,越來越多,聲音也越來越嘈雜,「殺人了!殺人了!」「快打110!」「叫救護車!快!」「抓住他,別讓他跑了!」各種各樣的喊聲此起彼伏。
那個人像是回過了神,撞出人群,穿過車流,朝馬路對面跑過去。
☆、20.第五章 (1)
那一天發生的每一件事,林薇都記得很清楚。
傍晚五點五十分,她從學校回到家,鄰居家的女主人掀開門帘,探出半個身子來對她說:「剛剛林凜的班主任打電話過來,問他病好了沒有,明天會不會去學校,好像有個什麼測驗。」
「他哪有什麼病?」林薇脫口而出。
大學一早要晨跑,去一次敲一個章,一學期堅持下來就有加分。所以,她總是很早出門趕過去,就為了能多拿幾百塊獎學金。這幾天也是一樣的,她早上出門的時候,林凜還剛剛起來,像平常一樣刷牙洗臉吃早飯,然後換衣服理書包,一切正常,並沒有什麼不對。
「那我就不知道了,」鄰居家的女人看了她一眼,訕訕道,「反正他們老師這麼說的,我白天上班也不在家,沒看見林凜。」
林薇有點尷尬,趕緊道了謝,進屋去看,林凜果然還沒回來。家裡就這麼巴掌大一塊地方,走的時候什麼樣,現在還是什麼樣。她楞在那裡,心裡還在想,這小子跑哪裡去了,等他回來了,一定要他好看。她去樓下廚房淘米,插上電飯鍋燒飯,又炒了個菜,一邊做一邊等,但卻沒有等到林凜,一直都沒有。
那時已經是初秋,天黑的早了些。鐘敲過七點,林薇坐不住了,推了自行車出門去找,先在弄堂里轉了一圈,然後又到平時常去的飲食店看了看,都沒有。她有些急了,在路邊找了個電話亭打給何齊。聽筒里的嘟嘟嘟響起來,她的心倒放下一些,想林凜大多是跟何齊在一起。這些天何齊突然不去接他了,他表面上沒有什麼,心裡還是難過的,她不可能看不出。
但那嘟嘟聲一直就這麼響下去,沒有人接聽。林薇掛掉電話,硬幣退出來,再打一遍,還是這樣。她又急又氣,騎車回去,咚咚咚跑到樓上,鄰居又探頭出來看,房門仍舊關著,林凜還是沒回來。天完全黑下來,窗外的路燈亮了,她慌起來,想到報警,轉身從屋裡出來,才剛下樓,就看到一樓的公共廚房裡站著兩個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