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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丁卻這樣回答:「你們鬧矛盾,我夾在中間,感覺就好像小時候爸媽吵架。」
林薇完全沒想到他竟會這麼說,差一點吐血當場。
林燕青離世的那個冬天似乎就是在這樣的煎熬和反覆中過去了,酒是真的戒了,胃炎也沒再發作。隨著身體上病症消失,林薇又開足了全副馬力,她還是像從前一樣,把自己每一天的絕大部分時間,以及人生的重心全都放在這份工作上面。
那是一段好時候,也是最忙碌的日子。
集團開始獲得更加豐厚的盈利,陳效有足夠的錢去做一些一直以來就想做的事情——開發新藥,買下黃金GG時段,推行更加野心勃勃的市場策略,資助醫學院進行遺傳疾病基因研究,還有,就是FDA認證計劃。
從他宣布計劃重啟到現在,又是兩年過去了,一期初步的臨床藥理學及人體安全性評價剛剛結束。FDA的批覆下來,二期臨床試驗可以開始了。這是個好消息,但最終的結果卻也不是那麼樂觀的,從以往的數據來看,從二期臨床到三期臨床,通過率不足四分之一,即便完成三期臨床,真正獲准進入市場的新藥也只占一成左右。
詢證醫學研究一向是中醫藥的軟肋,中成藥說明書上的慣例就是在「副作用」或者「不良反應」下面印上四個字——「尚不明確」。與整個征程相比,他們只走完了一小步,花費已然過億,但預期中的收益也十分可觀。
第一批申請認證的藥品是經過反覆挑選的,其中有一種治療慢性肝病和肝硬化的中藥丸劑。美國有大約兩千萬慢性肝病患者,每年有超過五十萬人住院治療肝硬化併發症,肝癌新發病例也過兩萬,而FDA從未批准過任何治療肝硬化的藥物,這意味著一旦有藥品獲批,就能創造出百億美元的利潤。
以大搏大,完全就是陳效一貫的作風。而且,這件事也已經不是單純的市場行為了,國內官方也很重視,就好像這是承載著中醫藥名譽與未來的特殊使命。
林薇也知道,對於陳效來說,這是陳康峪想做,卻未能成功的,也就是他一定要做成的事情,她深知其中的意義,前一次歐洲認證引發的危機更加讓她明白「成也蕭何,敗也蕭何」的道理,所以,這一次,她從一開始就緊跟著研究部和市場部的每一點進展,盯著各路媒體的每一個動作。
除此之外,她已經不大去管慈善基金的事情,一方面是因為忙,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基金的運作已經上了正軌。何齊和宋繽似乎是一對好搭檔,一切都進行的很好。每隔一段時間,她會問宋繽要一些圖文資料,用來撰寫媒體通稿,至於其他,她統統放手不理。無心還是故意,她自己也不能確定。
何齊還是做著每年三個月的「無國界醫生」,南美,非洲,中亞,他去的總是那些地方。而那些閉塞貧瘠的土地,同時也是一個又一個罕見病例的寶庫,現在既然有慈善基金出資將病人帶出來,並且負責手術和一切後續治療的費用,自然就會有頂尖專家志願診治。對於一個年輕醫生來說,這是難能可貴的機會,人時間精力有限,何齊不可能每個病人都跟,他當初實習的時候偏向的專業是心外,所以參加的最多的也是心外科病例的治療和研究。其中那些疑難病例的主治醫生大多做了論文,他的名字無一例外的被列在作者之一,一開始是第二作者,後來變成通訊作者,甚至共同第一作者,雖然他未曾刻意追名逐利,名利卻還是來了。而他醫學院的同窗,這個年紀大多還在做住院醫生,默默無聞。
閒話難免也有一些,說他畢竟是出錢的那個人,只是加個名字,似乎也不過分;說為人在世,再怎麼樣也敵不過一個出身,他含著銀勺子出生,自然是做什麼都容易,前兩年還是自我犧牲的「快樂王子」,搖身一變又成了醫學界的金童,若是換了一個普通人,哪裡敢這樣揮霍時間,又怎麼會有這樣好運。
工作之餘,林薇撥冗去看心理醫生,那是女醫生,姓鍾,保養的很好,幾乎看不出年紀,診所開在租金昂貴的大樓里,診金按照小時計算,收費不菲,可效果卻只是了了。鍾醫生總是提問,而且都是些開放性的問題,讓她不得不說話,可她說了,遇到問題,卻又不能回答。
有好幾次,她說起陳效,問:「你說他這麼做是什麼意思?」
「你覺得呢?」鍾醫生總是這樣反問。
「我要知道就不問了。」她回答。
鍾醫生卻對她笑,說:「這個答案,必須你自己去找才有用。」
她無語了,那種感覺就跟小時候看《讀者》一個樣,她只想說Bullshit。
她知道自己不大公平,鍾醫生或許是個好醫生,之所以無法給她有幫助的建議,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根本不願意說起她與陳效前世今身。當然,她覺得自己這麼做也是情有可原的,那是一個太過複雜的故事,她不知道多久才能說完,又會為此花掉多少錢。所以,在鍾醫生的就診紀錄里,她只是一個工作壓力巨大,感情生活又不大順利的普通女青年,站在全世界任何一個城市的CBD,扔出一塊磚,都能砸到一打這樣的女人。
去了幾次之後,她就疲了,很快半途而廢。她是好了傷疤忘了疼的人,又信了陳效的話,他們這樣的人是不用看心理醫生的。
但山不走向穆罕穆德 ,穆罕穆德卻會走向高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