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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薇。」何齊對她笑,叫她的名字。
林薇卻覺得煩的很,索性跳下來,一手扶車,一手叉腰,站路邊瞧著他問:「怎麼又是你啊?!」
何齊沒料到她突然這麼大反應,一下不知道怎麼回答,本來想好的開場也忘了。
林薇看他張口結舌,轉身推車朝前走,在一個燒烤攤前面停下,對老闆說:「兩聽啤酒,十串肉。」
何齊拿不準她要幹嘛,跟上去才要掏錢,她已經搶先把錢付了,找了張桌子坐下,抬抬下巴,示意他坐她對面。何齊不敢造次,乖乖坐下了,心想別的女孩子一舉一動都傳達著這麼一個信息:我是女的,你得對我好點,她的一顰一笑卻像是在說:放馬過來吧,姐什麼陣仗沒見過。他本以為自己絕不會喜歡這一型的,事到如今才知道是想錯了。
「何齊,我叫何齊。」他結結巴巴的自我介紹。
「我知道你叫什麼。」林薇抬眼看看他,「我問過胡凱,他告訴我的。」
聽她這麼說,何齊挺意外的,又覺得很高興,她居然也著意去打聽過他。
正說著酒和肉串兒就都送上來了,林薇分了一半給他,道:「何齊,這頓宵夜我請你,就算跟你說聲對不起。」
「為什麼呀?」何齊明知故問,心想八成是為了拿他當流氓抓的那件事情。
「我那天不該胡說八道招惹你,」林薇啟開啤酒,喝了一口又解釋,「比如說你身材好什麼的……」
何齊聽了有點糊塗,心裡說其實他一點兒不介意這個,非但不介意,還挺樂意的。
「吃完了這一頓,我們就青山白水,後會無期。」林薇繼續說下去。
「啊?!」何齊傻眼了,不確定她是不是真就那個意思。
林薇卻沒再說什麼,悶頭吃她的那一半肉串兒。何齊不知道這是什麼肉,只喝啤酒,巴巴的看著她吃,等她給個解釋。這一晚,她身上穿的還是裙子,昨天是藍條子的,今天換了一件白的。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腿長,她的裙子穿在身上都顯得有點短,他總覺得這裙子是為他穿的,否則,這大晚上的,她還要騎車,穿什麼裙子啊。後來,他也曾把這個念頭告訴林薇,林薇笑罵:「你看你們這種人吧,總覺得世上萬事都跟你們有關,所有人都圍著你們轉是不是?」
何齊最聽不得她說什麼「你們」「我們」,好像非把彼此劃到兩個陣營里不可。林薇跟他保證過不說,但有時候還是會漏出來。
回到此時此地,林薇見他打量自己,倒也沒生氣,索性伸出一條腿來給他看。她的腿確實是長,骨肉纖勻,擔得起「大長腿」的諢名,但她要他看的卻不是這個。
「這裡,看見沒有?」她指著膝蓋上一道白色的疤,「小學兩年級的時候摔的,那次我抱著我弟走了
兩個多鐘頭的路,腳沒力氣了,從一個台階摔下來,他沒什麼事,我磕到地上一個鐵片,腿上拉了個口子,沒去醫院縫針,也沒打過破傷風,後來化膿了,還發高燒,還好沒死,過了很久才好的。」
「還有這個,」她又伸另一條腿,指著脛骨上一塊小小的凹進去的地方,「大一晚上去給人補習,騎車回宿舍的時候被一輛助動車撞了,人家賠了錢,我覺得還能走就沒去醫院,現在老覺得裡面有一塊碎骨頭,用手推一推還會動。這兩處傷算是大的,剩下的那些印子都是蚊子包,我從小就沒住過夏天沒蚊子的地方。」
何齊無語,不懂她為什麼突然說起這些,還沒等他整明白,她又開始扯別的:「我去Ash上班不久,就聽胡凱在吧檯上吹牛,說他光看一個女孩子的腿,就能猜到她是從哪兒來的。一樣都是二八年華,臉蛋沒有不漂亮的,身材沒有不好的,但腿就不一樣了,腿上沒疤沒蚊子塊的,家境肯定錯不了,」說到這裡,她又伸出兩條腿來展覽,看著何齊道,「至於我這樣的,你自己想吧。」
何齊愣在那裡,他不是傻子,總算會意了。林薇卻寧可當他傻子,非要把那言下之意說出來:「何齊,我跟你不一樣,你在我身上費這工夫沒意義。」
說完這句話,林薇繼續吃肉串兒,吃完了自己的,又去拿何齊面前那一半。何齊什麼都沒吃,只把啤酒都喝了。周圍好像突然變的安靜,一陣風吹過來,隱約能聽見極遠處傳來的鐘聲。
東西吃完,林薇抹了抹嘴,問何齊:「我剛才說的你都聽明白沒有?」
何齊點點頭。
「那明天別來了,好不好?」
這一次,何齊卻不出聲。他靜了一靜,在心裡仔細造好句子,才開口道:「林薇,要是我說我們沒你想像的那麼不同,你相不相信?」
「我不信,請舉例說明。」林薇答得很乾脆。
「比如……你幾歲?」
「十九。」
「很好,我剛滿二十一,我們倆差不多。」
「這算什麼?十九、二十的人多了去了,我說的又不是這個……」林薇反駁。
何齊無視她,繼續問:「胡凱說你在讀大學,念的什麼專業?」
「化學,」林薇冷笑,「你可別告訴我,你也念化學,太假了,知道嘛?」
「還真是巧,」何齊也跟著笑,「我去年選過一門課叫化學與物理生物學,瞧,裡面也有化學兩個字……」
林薇見他狡辯,越聽越惱,敢情方才這一番口舌全白費了,這人還是沒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