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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先生握著小先生的手,小先生的右腿還酸著,走到最後幾節台階實在走不動,索性就停下來。
明先生走的比他快,在舷梯下朝他伸手。
小先生抿起嘴角,蹦下去被穩穩接住,放在甲板上。
濕漉漉的甲板有些滑,他這會兒沒拿手杖,但有人把他扶的相當穩,所以一點問題都沒有。
中午的雨不像早上,完全沒有那麼冰涼,因為已經有一半太陽破開雲出來,雨水幾乎也擁有了某種暖洋洋的溫度。
他們站在海上,甲板上的積水映著太陽的金光,溫暖的雨水落在他們的身上和頭頂。
明總管無意間向外看,剛好看到了兩個完全不讓人放心的大小朋友,拉開窗戶探出肩膀要開口,明危亭已經拉著明熾沒了影子。
“我做過這場夢。”明熾被明危亭拉著快步穿行,他因為體力還沒恢復喘得厲害,但語氣又輕快又急,“我夢見過,我們在雨里跑。”
明危亭回過身,明熾沒能剎住,結結實實撞進他懷裡。
明危亭穩穩抱住他,低頭輕聲問:“還夢見了什麼?”
明熾定了定神,耳朵又變紅了一點。
……還夢見他把人家領回家。
他們一起看雨,一起聊天,他還問了郵輪的工作待遇和食宿問題。
這些影子先生都知道,當然不表。
那個夢最後結束在姨姨的墓前。
他把影子先生拉去,大聲告訴姨姨,這就是他喜歡的人,是準備扛著行李箱跳上対方的甲板的那種喜歡。
是如果那天一個人醒過來,真的沒有找到影子先生、也在哪裡都找不到,他就會拎著行李箱暫時浪跡天涯,明天就啟程去找這個人的那種喜歡。
明熾的喉嚨輕輕動了下,一直藏在口袋裡,完全沒沾水的那隻手慢慢攥起來,手指仔細碰了碰掌心的印章。
——其實,今晚他就準備這麼幹的。
當然不至於真那麼豪放地喊出來,但在心裡說多大聲都沒問題。
姨姨肯定也聽得見。
明熾忽然懷疑起自己夢裡是不是還說漏了別的,他抬起頭,想要問問清楚,那頂鴨舌帽就一不小心掉了下去。
明危亭幫他接住,抬起另一隻手,撥開他被那些暖洋洋的雨潤濕的額發。
他沒有把那隻手移開,輕攏住明熾的臉頰,讓明熾抬起頭,他們得以這樣看清彼此的眼睛。
“我們這麼默契,不需要追。”
明危亭輕聲說:“等我帶你去看世界,等我們到了世界的那一頭。”
他總是在想,任夫人是位多酷的夫人,才能教出這麼酷的一團火。
你只要去抱抱他。
抱一下就會熱騰騰地燒起來,就會從一小點火星躥成火苗。
喜歡就會勇敢地說出來,不捨得就立刻去追,永遠都知道要做什麼,永遠都清晰明確自己的想法。
永遠都這麼亮。
“等那個時候。”明危亭說,“你只要閉上眼睛。”
明熾想要說話,但雨水不斷落下來,睫毛實在擋不住。他聽見耳旁低柔輕緩的聲音,下意識跟著閉了眼睛。
閉上眼睛的時候,四周的聲音就會變得格外清晰。
他聽見漫天漫地的雨的聲音,那些溫暖的雨水不斷地落在他們的身上,也落在甲板和海面,漣漪傳得更遠,像是能一直遠到海的另一頭。
他能聽見近在咫尺的呼吸和心跳,他們的衣料碰觸,有比雨水更暖的溫度透過來。
——他聽見腦子裡在想影子先生說的話。
這麼默契。
等到了世界的那一頭。
等到那個時候,只要閉上眼睛。
明熾聽見自己的心跳,他握住掌心的那個印章的痕跡,閉著眼睛抬頭,輕聲開口:“先生。”
明危亭和溫暖的雨水一起,低頭吻上他的眉心。
第82章 墓園
他們在傍晚時到了墓園。
雨已經徹底停了, 夕陽明亮,還沒來得及散去的雲被染成金紅色。
這種顏色同時也滲進從雲縫落下來的光線里,又隨著光線溶進草尖停留的水滴, 被它籠罩的一切都顯得格外溫柔。
雨水把一切都洗得相當乾淨。青綠的草地圍著雪白的墓碑, 墓園在半山腰, 蒼松翠柏環繞,從這裡可以看見下方錯落分布的建築和主幹道。
守墓員早就對明熾非常熟悉, 過來和他打了招呼。
這份工作一直待在墓園,寂寞的確會寂寞些,但消息也靈通, 總能聽到些來掃墓祭拜的人聊起的事。
聽說任家傷了這一次元氣, 該倒的倒該塌的塌, 都收拾乾淨了, 反而重新撿回了以前的老路。
任夫人過世的這十年,公司有不少背離她原本發展路徑的決策。看起來繁花錦簇,其實內里早就有了不少問題, 過去的那些老員工也越來越動搖。
就是因為這些,所以這一次震動,才會不等那些對家做什麼, 自己內部就先動盪得厲害。
這回他們家終於定下心,調整回十年前的主營業務和發展路線。任夫人留下的那些公司反而各個找到了生機, 後來又意外的多出不少合作機會,正逐漸穩定下來,估計以後也會慢慢恢復元氣。
……
明熾認真地聽, 溫聲道謝:“這段時間有勞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