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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離開的當晚,明熾並沒急著去看那些信。
明熾認得別墅里的每條路, 自己在別墅里繞了完整的一圈。他把每個地方都走過一遍, 在每塊熟悉的磚上都摸了摸,最後還是回到了小屋旁邊的花園裡。
那裡之前其實還有一座相當小的車庫, 只能停一輛車。後來因為閒置太久被拆除,花園擴建過去,也種上了花草。
但因為過去的很多年,那裡的地面都停著輛車,所以如果撥開花草仔細找,其實還能找到留下的輪胎痕跡。
明熾在那裡躺下來,他和那些花草一起躺了一個多小時,枕著胳膊,一起看著太陽落下去。
……
之後發生的事就都一切正常。明熾聽見有人出來找自己,就坐起來主動招手,彎起眼睛和來接自己的人道謝,回去用晚餐和吃藥,洗漱過後回到臥室。
那天晚上他們聊了很久的天,還打了電話,明熾錄了一首吉他的晚安曲給他發過去,提醒影子先生要好好睡覺。
明祿得到的回答里,明小少爺的狀況也都相當良好——按時吃飯按時睡覺,專心復健,每天走得都比之前明顯更穩當。從第二天起明熾開始看那些信,也開始繼續練吉他和畫畫,還找時間去廚房研究了兩道新菜,他們負責品鑑,幾次調整之後味道就變得相當驚艷。
要說有什麼稍微特殊的……也就是他們走後的次日早上。
明家留在別墅里的人也都很喜歡這位新的小少爺。有些跟在先生身邊久了的,會忍不住同他多搭幾句話,按照醫生的囑咐,時常提醒他即使是復健和練習也要適量。
明熾每次都會認真聽、認真道謝,平時也會主動問好和打招呼,但多數時候依然只是笑不說話,在一旁聽著其他人說笑聊天。
這件事所有人早就已經習慣——只要是先生和明總管不在的時候,明熾的話通常都很少。
不過那天早上,明熾從房間裡走出來,和每個人都搭了話。
聊天的內容很平常,只不過是些有關先生的事,他們也和平常一樣作出了答覆。
後來明熾又問了自己的病歷,拿到之後回房看了十幾分鐘。等再出來,就又變得和平時完全一樣了。
“這種情況太常見了。”荀臻聽明祿提起這個細節,対他們解釋,“不只是心理問題,也有頭部手術後的影響,定位能力受損也不止表現在空間定位能力上——不要說他還忘了十年的事。”
手術的準備階段,荀臻聽團隊探討過很多相關內容:“即使是很多記憶沒有損傷的病人,也會在自我統合上偶爾出現問題,一瞬間無法定位‘自己’的位置。”
“不需要迴避這件事。”荀臻提醒,“多交流就會有更多的信息,新的信息補充進來,這種狀況立刻就會緩解。”
……
明熾懷裡的休閒服被換成了本人,眼睛立刻彎起來,把影子先生也拐進躺椅。
他手法熟練地給明先生兌換了一會兒太陽穴的按摩服務,聽到明危亭的問題,就停下來想了想:“完全沒那麼嚴重。”
他還不至於完全定位不了自己的位置——畢竟短期記憶時靈時不靈,他身上隨時都帶著便簽本,每天晚上臨睡前都默背複習一遍的習慣也保留了下來。
那天早上醒過來,他只是沒有見到影子先生,所以有那麼一會兒覺得不安。
“會想什麼?”明危亭問,“擔心我不會回來?”
明先生已經很適應躺椅,也飛快被小先生教會了放鬆。連枕頭的位置也頂替掉,攬住明熾的頭頸,讓明熾枕在自己肩上。
兩個人舒舒服服窩在躺椅里,身旁是被雨水沖刷的落地窗,壁爐的火光映在窗戶上,外面是冷色調瀰漫著的水霧。
房間裡沒有其他人,但為了配合明熾習慣的音量,他們的天聊得還是很小聲,額頭碰著額頭。
要是祿叔從旁邊經過,一定會頒兩個“最讓人放心小朋友獎”的那種姿勢。
“那倒不是。”明熾完全沒擔心這個,毫不猶豫搖頭,“沒這麼嚴重。”
明危亭摸了摸他的頭髮:“沒這麼嚴重?”
“対。”明熾自己也記不太清了,停下多回憶了一會兒,想起來了當時的情況,“就是擔心,這麼大個影子先生。”
他笑出來,又一本正經抬手比劃了下:“是我自己想像出來的。”
房間裡當然是兩個人的生活痕跡,也有很多不屬於他自己的東西,貝殼做的亭子、外套、電腦排著隊等他檢閱。
要找證據肯定是不難……只不過。
只不過,以明熾対自己能力的了解,要是他真的因為手術或是別的什麼原因影響,想像出了一個影子先生,也是真的能做到這種程度哄自己高興。
明小先生対嚴重的定義好像稍有偏頗。
明危亭握住明熾的手,讓他把手臂搭在自己身上:“這件事不嚴重?”
“這件事不嚴重。”明熾學他說話,想了想又笑,“其實查一下手機,發條消息、打個電話就能解決,只不過當時沒想起來。”
或許也是在那麼幾秒鐘里,本能地不想去點開,不想面対任何一種可能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