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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駱枳受這件事的牽扯更深,明明駱枳根本不願意理她了……明明在車上,駱枳還有最後一點意識的時候,不斷低聲反反覆覆說著不要去任家。
駱橙在窗前踟躕了一會兒,還是披上衣服,拿上手電悄悄出了門。
她只是想去讓駱枳幫她拿個主意。
就算駱枳真生了她的氣,和龔寒柔導演的約定多半也難再有什麼希望……她不再強求就是了。
只是動動腦動動嘴,幫她想一想怎麼辦,駱枳總會同意的吧?
等駱枳出完主意,就安排車送他離開任家。這樣明天駱枳就用不著因為和他們一家人碰面而難過,也不會被父親和大哥訓斥。
看,她還是能把事情處理周全的。
駱橙邊走邊打著腹稿,想了一路要怎麼開口。她從沒和駱枳道過任何一句歉,這會兒好容易做足了心理建設,人也已經走到了那間小屋的窗前。
駱橙借著月光,探身進去叫了一聲,卻忽然怔住。
駱枳沒在屋裡了。
房間空著,不像她把人帶回來時那樣覆滿了灰塵。每一處都被收拾得很仔細黴菌被盡數清除,那些早已朽腐破敗的家具也被最大限度地整理過。
這樣看進去,小屋空蕩又乾淨,甚至顯出了幾分詭異的整潔。
和整個屋子格格不入的,就只有那份被她送過來的飯。
雨夜漆黑瘮人,駱橙也不知道,原來她拎來的袋子髒到了這種地步。
保溫袋外面沾滿了泥水,還有些沿著沒有密封的袋口滲了進去,裡面的湯汁也灑出來了一點。
它沒被打開過,原樣放在窗口落進來的淡白月色里,和最後一場雨一起慢慢冷透,再摸不出一絲溫度。
……
駱橙定在原地,愣愣地站了幾秒。
駱枳真的去別的房間住了?
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畢竟這個不知道是拿來幹什麼的破屋子,就算收拾得再乾淨,也是不適合住人的。
……她怎麼早沒發現這種事?
駱橙下意識向四處看了看,想要找到駱枳去了哪個房間,卻在腳下的地面上發現了些痕跡。
剛下過雨,花園的土壤被積水泡得鬆軟,很容易就會留下腳印。
在她眼前的腳印是從小屋出去的,左邊的痕跡正常,右邊卻帶了些不算明顯的拖曳。
痕跡並不通向別墅主屋,而是沿著花園一直往深處走,最後沒進了樹影深處。
駱橙驀地生出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慌亂。
她沿著腳印追上去,頂著噼里啪啦砸下來的殘雨一路撥開茂盛枝葉,終於在幾十米外看見了那個正靠著樹休息的影子:“駱枳!”
“駱枳!”駱橙氣喘吁吁地提高聲音,“你要去哪兒?!”
那個人影沒有回應她,只是垂著頭靜靜休息一陣,就又慢慢站直,一步一步繼續朝樹林深處走。
枝葉間的積水不斷落在他身上,他卻像是沒有任何知覺,也不知道冷。
駱橙臉上窘得發燙,忍不住咬了咬牙。
……她就知道,駱枳一定是因為酒店外的事記恨上她了。
這些年來,她從沒對駱枳低過任何一次頭。現在被對方拿這樣鮮明的冷淡對待,隱疚之餘,不忿卻又壓不住地冒上來。
駱枳要是生了她的氣,就當面好好告訴她,又能怎麼樣?
為什麼非得拿出這個態度來對待她?
林子裡影影幢幢,越深光線越暗,那點被月色驅散的恐懼又悄然追上來。
駱橙又是委屈又是不忿,停在一片月光的邊緣,看著那個越走越遠的影子。
“駱枳!跟我回去,爸爸都讓人給你收拾房間了!”
她瞪著那道不為所動的固執人影,泄憤一般恨恨放著狠話:“你要是不跟我回去,以後就永遠不要再來找我們!”
這些話幾乎是扯著嗓子喊出來的,把喉嚨都喊得生疼,駱橙不信駱枳聽不見自己的聲音。
可人影依然沒有停下。
不光沒有停的打算,甚至連最細微的反應也欠奉。
林子深處地面高低不平,光線又幽暗。他走得艱難,跌跌撞撞踉踉蹌蹌,卻一直在向里慢慢地走。
駱橙被他氣得要命。她篤定了駱枳一定是拿這種冷暴力的方式懲罰她,再想想自己火急火燎一路追過來的狼狽,簡直蠢得可笑。
……
偏偏不論怎麼說,她又畢竟算是做了一件對不起駱枳的事。
兩股情緒疊加拉扯,駱橙在原地站了半晌,泄憤地用力捏了捏衣角。
算了。
駱枳要走就讓他走吧。
反正這些天駱枳誰的電話也不接,躲了又躲,還不就是不想被駱家和塵白哥找到。
她假裝沒看到,幫忙瞞過這一晚看見的事,放駱枳離開,就當是為當時的事道歉了。
駱橙這樣泄氣地想著,攥著手電轉回身,沿來時的路離開了樹林。
……
……
雨後的空氣很新鮮。
接連的暴雨打掉了多餘的落葉,它們濕透了堆在樹下,等著被埋進土裡腐蝕分解,等著消失的那天。
駱枳閉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氣。
他好像已經很久沒真正呼吸過了。似乎是有人在他的胸口架起鍋生火,熬煮了滿滿一鍋的海水,最後一滴水汽蒸乾,只剩下厚重的粗礪的生硬鹽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