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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不再有什麼事了。
該處理的已經處理好,該算的帳也已經算完,他可以徹底不必再翻看這些東西了。
他閉上眼睛,愜意地深呼吸著清涼雨氣,不知過了多久,忽然察覺到一點雨絲飄過來。
駱熾敏銳地察覺出端倪,在心裡數了兩秒,忽然睜開眼睛,果然把正扶著葉片往他臉上送小雨星的幸運粉絲捉了個正著。
幸運粉絲做了這種事,不但不心虛,還在公然低頭專注看他。
駱熾好勝心起,忽然鬆開自己手裡那片葉子,雨水飛起來,落在影子先生的頭頂上。
明危亭不去擋那些雨,任憑它們落在頭上臉上,反而牽了片濕漉漉的葉尖去碰駱熾的臉。
那是株葉片細長的蘭草,拂過的時候不只有清新雨氣,也有不太明顯的花香,帶起一點輕柔的酥癢。
駱熾忍不住笑出聲,他沒想到影子先生也會玩這種幼稚的遊戲,覺得很開心,看到明危亭眼裡毫不掩飾的笑意就更開心。
……
這種比平時更強烈、更不容忽略的開心像是忽然打開了某個地方,慢慢滲進他胸腔的深處。
駱熾盡力調整好呼吸,忽然正色:“我在哪?”
明危亭扶著他,似乎是被這個問題引得生出了些擔憂,扶穩駱熾冰涼的頭頸,看了看他的眼睛。
駱熾的視線很清亮,汗水順著眉間躺下來,又被那些睫毛飛快靈活地眨著擋開。
明危亭放下心,想了想:“在家。”
“在家裡臥室的露台上。”幸運觀眾試著答題,又特地補充,“露台非常漂亮。”
駱熾果然喜歡這個答案,嘴角抿得弧度更深,卻還是接著問:“我在哪?”
他問這句話的時候和平時不一樣,有種格外孩子氣的神氣,明危亭就又想起那個視頻。
誰家的藝人這麼在意形象,只要看到鏡頭就必須保持帥氣,還要找最好看的角度,為了擺造型連風衣都不好好穿。
明危亭用額頭碰了碰他的頭髮,他察覺到駱熾站的越來越穩,扶住他身體的手就跟著緩慢撤力。
“在幸運粉絲面前。”明危亭的手虛攏在他頭頸後,按在那些柔軟微潮的短髮上,輕輕揉了兩下,“在和幸運粉絲握手。”
“誰家的粉絲啊。”明危亭低聲笑,“這麼幸運,喜歡上這麼好的人。”
駱熾在這個答案里迅速變燙,原本蒼白的額頭和耳朵都開始泛紅,這讓他的氣色也顯得好了很多,甚至像是在某一個瞬間完完全全恢復了健康。
駱熾已經只靠被握住的那隻手就能站穩,他的喉嚨輕輕動了下,開口發了個不算清晰的氣流聲。
明危亭穩穩拉著他,俯下肩:“什麼?”
“……我。”
駱熾熱騰騰字正腔圓:“我家的。”
“我家的粉絲。”駱熾慢慢地學著說,“我的粉絲。”
……
這句話其實很平常。
駱熾是淮生娛樂的總經理,手底下多少藝人,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總有叫人一亮的明確閃光點。
淮生娛樂把他們簽回來,讓他們練基本功,幫他們規劃發展,給他們最合適的代言和資源。有實力又走得順,理所當然地會被很多人喜歡,理所當然會有很多粉絲。
駱熾會很注意不和他們在任何公共場合接近、不讓人想起淮生娛樂還有這樣一個總經理——當初沒注意這一點的時候,有張同框的照片被挑出來。底下全是抱怨怎麼簽了這麼垃圾的公司,遇上這麼垃圾的老闆。
那個小歌手才十六七歲,實在壓不住脾氣,趁經紀人不注意跟評論大吵一通,就這麼惹了禍。
後來小歌手被追著黑了整整兩個月,又被經紀人訓,半夜一個人蹲在公司練習室里哭。
駱熾那天正好留在公司加班,被他一路哭到了練習室外,把人帶出公司去吃火鍋。
小駱總給他講輿論是這樣。偏激的聲音會更吸引眼球,會裹挾情緒,會聲勢浩蕩到顯得好像只有這一種聲音。
……但早晚會發現,其實也不完全是這樣。
早晚有一天,狂歡的惡潮褪去,會變得好起來。
小歌手被他暫時沒收了手機,坐在紅油辣鍋前面一邊哭一邊大口吃肉,眼淚把麻醬碗都淹了。
“早晚是什麼時候啊。”小歌手吃撐到走不動,打著飽嗝還在哭,蹲在路邊扯著他問,“哥,要多晚啊,我撐不下去了。”
駱熾被他扯得沒法,也蹲下來,拍拍他的腦袋。
公關團隊其實已經開始介入,要不了多久就能處理好這件事。後續的資源只要跟得穩當,最多再過半年,情況就會轉好。
駱熾再不出現在公眾面前,不再讓人想起淮生娛樂的總經理,自然不會再有攻訐的口實。
“不會太晚。”駱熾說,“撐著。”
駱熾笑著提醒他:“下回長記性,別沾我了。”
……
明危亭見到駱熾忽然不動,他擔心是駱熾又犯了頭暈,握住駱熾的手臂低頭想要查看,卻忽然察覺到力道。
駱熾的手臂向下墜,用上了想要留住他的手,非常想要把他的手帶過去的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