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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承修在意的是家族作為支柱的那些產業,文娛領域本來就和駱家不沾邊,駱家也無意在這上面發展。
在駱承修看來,為這個公司多花一點心思都是浪費。
“駱家主,明家現在不會收購這家公司。”
明祿告訴他:“我們會等,等到你求著這家公司留下。”
那個時候的駱承修頹唐在甲板上。
他想著那幾個貨櫃的貨,吃力地艱難吞咽著那些紙沫,根本聽不懂明祿在說什麼。
……
駱承修現在還躺在醫院。
那天接二連三的劇烈刺激,他終於承受不住犯了病,從二樓的樓梯上滾了下去。
病情兇險,如果不是搶救及時,險些就再醒不過來。
明家怎麼會讓他不醒過來。
脫離了危險的駱承修,這位曾經風光無限的駱家主迅速變得頹唐憔悴,整個人像是一夜間老了數十歲。
駱鈞早已經不再回家,駱橙又逃了出去,唯一在他床邊的居然是簡懷逸。
駱承修看著簡懷逸,幾乎像是看著一條被自己親手揣進懷裡的蛇。
他寧可請護工,寧可不用人照料,就這麼死在醫院裡。
明家不會叫他死,明家要他活著看駱家是怎麼塌的,要他活著去背駱熾受過的折磨。
駱承修嘶吼著讓簡懷逸滾出去,卻依然被那個養子挑不出任何錯地照料著。
——多感人。
家族傾覆,眾叛親離,樹倒猢猻散。
只有養子不離不棄,自己傷還沒好,親自照料重病的父親……
……等著吃下駱家最後的殘骸。
再沉底報廢的船也能榨出些價值,近水樓台,這位知恩圖報的養子在外人眼裡的風評會非常好。
沒有人會知道這是只鬣狗。
鬣狗在床邊等,等駱承修死了,總還能剩下幾根帶著肉沫的骨頭。
“原來你這麼擅長這個……”
駱承修喘著粗氣,神色森冷:“你是這麼對付駱枳的?”
簡懷逸收拾好被打翻的水杯。
他把水杯放在桌上,抽了幾張紙擦淨水痕,坐在床邊。
“別侮辱駱枳了,父親。”簡懷逸勸他,“把藥吃了吧。”
他把水杯和藥遞過去,又被駱承修暴怒著一把掀翻,就再把水杯撿起來,扯紙巾去擦水。
“我怎麼對付得了駱枳?我對付的一直都是你們。”
簡懷逸把水擦乾淨,低聲自言自語:“讓你們相信我、懷疑駱枳,讓你們把所有的錯都推到駱枳頭上,讓你們把我當成一家人,把駱枳轟出去……有這麼難嗎?”
駱承修的瞳孔在他這句話里收縮。
“難嗎?”簡懷逸想了想,“太簡單了。”
簡單到他現在回頭想,自己那些步步為營的算計都成了最滑稽和荒唐笑話——真的有必要算計到這個地步,把事情搞得這麼複雜嗎?
他什麼都不做,結果明明也是一樣的,駱家人自己就會把駱枳趕出去。
他蠢得像是頭拉磨的驢。
自以為聰明,自以為機關算盡,摘下眼罩原來還是被困在磨盤邊上。
被死死地綁在磨盤邊上,看著磨坊失火,看著搶來的東西在眼前塌得煙消雲散。
“再稍微掙扎一下吧,父親。”簡懷逸說,“就這麼撒手不管,破產清算以後就剩不下什麼了。”
簡懷逸把文件遞給他:“我找人評估過了,只要您能保下淮生娛樂——長期看肯定是保不住的,駱家現在的名聲也對公司有負面影響。但短期內攥死在手裡,收購價一定會打得非常高……”
他自顧自說著,駱承修卻像是完全沒聽,瞪圓了眼睛死死盯著他。
簡懷逸放下文件:“父親?”
“淮生娛樂?”駱承修低聲問,“為什麼……是淮生娛樂?”
他完全想不通,卻又隱約想起明祿的話。
駱承修死死按著胸口,他渾身發冷,像是又被推回了漆黑的冷海里,張口幾次才終於出聲:“為什麼是淮生娛樂?”
……為什麼簡懷逸煞費苦心,不惜用駱橙設套,也要拿到淮生娛樂?
這個公司到底有什麼名堂?
不就是一家普普通通的影視公司?文娛這種領域,就算做得再好,又能做到什麼地步……
“父親。”他聽見簡懷逸的聲音,“您是從來沒有嘗試著,哪怕稍微去了解一下駱枳嗎?”
駱承修幾乎被他這句話釘死在病床上。
監護儀器開始報警,駱承修不顧一切地推開圍上來的醫生護士,他的吃力地大口喘著氣,依然盯著簡懷逸的臉。
那張臉在他面前扭曲模糊,暗下去的視野里,一直被他忽略的最顯而易見的答案反而浮上來。
除了血緣,駱枳和他們家沒有任何關係。
沒有任何關係,駱枳的為人處世不是他們教的,成長過程也沒有他們參與。他只是偶爾會收到一些叫他聽了也只會煩躁的消息,說是任霜梅又帶著駱枳去了什麼晚宴、參加了什麼論壇,有人開玩笑似的問,任霜梅是不是打算把人脈都留給那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