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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雲司退開半步,將受傷的手腕橫在孟南面前,可憐巴巴道:「叔叔給我拆開的,能負責嗎?」
孟南冷眼盯著他看,強硬的氣息撲面而來,少見地露出了些咄咄逼人的氣勢。仿佛平日裡的溫柔和耐心只是表面假象,賁張的肌肉和冷硬的臉像是要把人活活嚇死。
蘇雲司卻只是眨了眨眼睛。他的睫毛很長,纖繡濃密,撲在眼窩上就像扇動一雙蝴蝶翅膀,太漂亮。
「你下次再做這種傻事,你看我管不管你。」
孟南撂下狠話就下了樓,蘇雲司聽這話的意思就是暫時翻篇了,他一點也不意外,只是有點可惜,剛才居然那麼沒防備地就睡著了,給了孟南可乘之機。
他以為能瞞得很好,畢竟孟南傻傻的,很容易被騙的樣子。
蘇雲司坐在辦公椅上,單手端起桌上的湯碗喝了一口,唇角上揚了一下,眉眼卻平淡如常。
窗外一陣風吹來,花香撲鼻,門被吹得合攏了些。不一會兒,孟南就提著家庭備用醫療箱,一腳踹開了木製的門。
「哐」地一聲,蘇雲司還以為地震了。
「過來。」
孟南語氣很不好,蘇雲司微不可查地挑了挑眉,還以為今天可能要挨打,結果雷聲大雨點小。孟南連給他消毒都輕手輕腳的,酒精棉球像絨毛一樣刮過傷口,痒痒的。
「叔叔,我錯了。」
「錯哪兒了?」孟南回得很快,像是就等著他說這句。
「不該自作主張,自以為是,不該瞞著叔叔,不該對叔叔撒謊,不該赤手空拳地去打架。」
孟南抬頭睨他一眼,冷哼一聲不置可否。他把舊的繃帶一圈圈繞下來,有些粘在傷口上不容易弄開,就拿棉簽一點一點地按。
他垂頭認真處理傷口,蘇雲司好以整暇地看著,仿佛感覺不到痛似的,唇角提起一個愉悅的弧度。
真好哄。
「好了,注意別沾水。」
他包紮的手法居然比醫生都要熟練很多,繃帶纏得也很細緻,蘇雲司看著很滿意,抬起手認真打量了一番,嘴甜道:「謝謝叔叔。」
「小司。」
他突然又叫了回來,蘇雲司反而有點錯愕,「怎麼了?」
「這件事,就算翻篇了。」
蘇雲司小幅度地歪了歪頭:「嗯?」
他知道啊,但是這樣鄭重其事地說出來准沒好事。
「叔叔剛剛沖你發脾氣,是因為你實在是欠收拾,但這並不意味著叔叔不心疼你。」
蘇雲司看著他,輕輕眯了眯眼睛,像以前一樣笑著說:「我知道。」
孟南忽然嘆了口氣,抬手順了順他頭頂翹起來的髮絲。
孟南心裡很清楚,他發火發得有些過了,蘇雲司替他挨了刀,也乖乖坦誠了,合著還要在他這裡受委屈,要換成他早不幹了。
他在梨花巷住了八年,接觸鄰居總是點到即止,怕給他們帶來不必要的麻煩,就連這家店也是深思熟慮,疏通了很多人脈才決定要開。
從決定對蘇雲司好的那一天起,孟南就已經提前預想過會有蘇雲司受他連累的時候,只是他沒想到蘇雲司能為他做到這個地步。
「小司,能不能答應叔叔,以後聽話一點?」
「以後可以還會遇到這樣的事,叔叔希望小司可以第一時間告訴叔叔,讓叔叔來保護你,好不好?」
蘇雲司眉眼彎彎地笑,笑意浮在粼粼的陽光里。窗戶早就被風吹開了,沾滿花香的溫暖落在書桌上,落在試題冊上,蘇雲司看著孟南,溫順地點頭說好。
他頭上的紗布,臉上的傷痕和手上的繃帶仿佛成了一種曖昧的證明,孟南第一次如此強烈地感受到身邊的孩子長大了。
因為長大了,所以「保護」的欲望才如此強烈,「保護」一個人才變得如此重要。
即便孟南根本不需要任何保護。
從小到大,他都是自己保護自己。
作者有話說: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13章 意亂
蘇雲司在孟南家調養了兩天,隔壁就是自己的家,他卻一次都沒有回去過。只是有時候試卷做著做著,他會望向窗外出一會兒神。
他每天都醒得很早,靠在書桌邊,能看見父親開車離開梨花巷,駛往城郊的工廠。母親大概也跟著去了,家裡總是空蕩蕩的,窗戶緊閉,窗簾拉緊,暗暗的,很壓抑。
但孟南家不一樣。他是個很有生活情調的人,客廳里隔三差五就會換一捧花,陽台上種著紫羅蘭和粉色飛濺彩葉芋,主臥和客廳都裝著落地窗,陽光照進來,溫暖而明亮。
蘇雲司有時候坐在辦公椅上做作業,有時候坐在客廳里柔軟的地毯上靠著沙發背書,孟南時不時上來看看他,給他帶一盒餅乾,或者用店裡的竹編花籃鋪上一層吸油紙,放上幾個黃油牛角包。
筆尖在平整的紙面上沙沙作響,留下一行又一行工整漂亮的數字,演算到一半,速度又慢了下來。
這兩天蘇雲司總是走神。
他總是在懷疑。
懷疑自己是否配得上這種程度的幸福。
孟南關了一天半時間的店,第三天生意依舊火爆,忙得幾乎沒有上樓的時間。蘇雲司看著茶几上的日曆,確認了一遍今天是星期三,學校安排的周考日期。
他昨天就和孟南提過要回學校,被孟南一票否決了,說什麼也要再觀察兩三天。孟南這個人脾氣好的時候很好說話,關鍵的問題卻總是說一不二,態度強硬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