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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還能咋辦,來都來了不是。
好不容易坐上開往江河鎮的班車,在晃晃悠悠的座位上看著窗外風景越來越樸素自然的陸可昀臉色也越來越微妙。而等他到達江河鎮循著地址找到所謂的大別墅時,微妙就變成了絕望。
坑爹,不,是坑親戚,真的坑親戚。
這玩意兒怎麼能叫別墅呢,當然,眼前這房子確實是三層結構,但是,但是……流浪漢都不敢住啊喂。
磚是十幾年前的黃泥磚,牆上的白漆和水泥基本上都已經剝落了,歪歪扭扭壘起來的磚塊就那麼暴露在外,縫隙里時不時還有蜜蜂飛進飛出,嗡嗡嗡嗡嗡嗡。
抬頭望,屋頂原本應該鋪的瓦片,但現在也沒剩下幾塊瓦,破了好幾處大洞,也不知究竟是被什麼東西砸的,如今敷衍地蓋了些稻草在上面。大概前陣子剛下過雨,稻草也是呈現濕漉漉的色澤,不難想像屋裡會是啥樣。
廊柱和房梁就更慘不忍睹了,那木頭蛀得肉眼可見,白蟻們壓根不理會突然造訪的人類,依舊忙忙碌碌地在木頭裡爬來爬去,四處還生滿青苔,摸一下青澀滑膩,這種感覺真是難以形容。
屋外院子的地是泥地,坑坑窪窪沒半處平整,乾脆連水泥都沒澆,一些雜草野花倔強地生長著,遠遠望去居然還有幾分野趣,如果正在欣賞它的不是房子現主人的話。
尤其讓陸可昀不忍直視的是,破破爛爛的木門上還不知被誰寫了行丑到極致的大字:姐妹倆農家樂。
好麼,什麼大別墅,根本就是處無人問津的土農莊農家樂。
他上當了!
陸可昀,IT精英,高端科技代言人,堅定信仰科學的無神論者,時代的弄潮兒,精確掌握各地詐騙集團各類舊型新型騙術從未上當的智慧青年,上當了!被七舅爺的姑姑的侄兒的堂大爺坑到了這麼個雞不生蛋鳥不拉屎的鬼地方,現在後悔還來不來得及?
「恐怕不行了可雲。」昔日同事驚詫地回答:「你辭職的時候太快樂太囂張了,爾豪記仇呢,已經招了三個剛畢業的新人到崗,而且也不知道誰把這事當笑話傳了出去,現在業內都聽說你為了辭職爬到老闆桌子上跳舞……」
陸可昀扶額:「我哪有跳舞?我腦子又沒病。」他只不過是態度稍微誇張了那麼一點點點好吧,本質上明明還是三好青年,怎麼可能上桌跳舞!
「沒辦法,反正IT業內都聽說了。對了,你不是住大別墅去了嗎,怎麼忽然又想來當社畜,你該不會斯德哥爾摩了吧,這樣不行的可雲,想清楚啊可雲!你可是我們社畜的驕傲!」
「咳咳,一言難盡,下次再說吧。」掛了電話,陸可昀悲傷地望著土農莊,感覺自己就像一顆飄搖的小草。兩個字,完了。六個字,完了回不去了。
救命啊!!!
第3章 別墅改造計劃
「大爺,說好的三層別墅呢?」
「對呀,確實三層嘛。」
「十幾畝大花園呢?」
「外面這片荒地都是你的!種點花就是花園啦。還有屋後那一片也是,昀兒,其實比十幾畝還多那。」
「大爺……」
「昀兒,你別嫌棄呀,你得想這是送你的,你要是想住呢可以翻修下,要是不想住就放著唄,好歹那麼大塊地是不,要能賣掉也值不少錢的。」
好吧,陸可昀其實知道對方說的對,畢竟是免費送他,九曲十八彎的遠房親戚能想起他來已經很令人感動了,而且大爺也沒叫他辭職沒叫他得罪老闆,都是他自己做996社畜受壓迫太久以至於反抗起來稍微激烈了點,稍微。
結果最後騎虎難下。
眼看今天天色也晚了,他還是先進「別墅」看看,能住人就住一晚,不能住人就去鎮上找個小旅館安頓,明天再考慮接下來該怎麼辦。
不過儘管做了三次深呼吸,屋裡的景況還是讓陸可昀大開眼界。
怎麼說呢,比外面還破舊。地面同樣是泥地,因為青苔太多滿地綠色,二樓三樓是木板架的,也被白蟻啃得差不多像漏勺,屋頂滲下來的水讓整個屋子都氤氳著濕氣,各種小蟲到處跑,分明是處蛇蟲鼠蟻的樂園。
啥動物都適合住就是不適合住人。
唯一可取之處大概在於真的很自然、很環保、全原生態無污染。
晚上明顯是沒法在這種地方睡了,陸可昀嘆口氣,拖著行李箱往鎮上小旅館開了間房,開始徹夜思考人生。
回滬市嗎?可他真的有點受不了社畜生活了,說是996,其實根本就是全年無休日日加班到深夜,工資獎金不見漲活倒是越來越多,就算他現在還年輕暫時沒有出現肥胖禿頂腱鞘炎腰椎間盤突出這類職業病,可熬夜又能熬多久,健康終究是補不回的。
況且現在整個IT界都聽說他為了辭職囂張地在老闆辦公桌上跳舞……能不能再找到工作都是個問題。
可留下來,這幢「大別墅」和「十幾畝大花園」要修整到能住人的程度也是個大工程,找建築隊裝修隊來肯定要花一大筆錢,何況還要買各種翻修材料,銀行卡上那點可憐的餘額不知撐不撐得住。
人生為什麼如此艱難,嗚嗚嗚。
悲傷的陸可昀當晚夢裡都在進行破敗農家樂鬼屋探秘,那舊磚瓦里時不時就冒出個前·地中海爾豪·老闆的大臉來嚇他一跳,按著他在滿是青苔的泥地上寫說明書,寫了一份又一份,然後又是滿屋子小學生模樣的客戶圍著他喊「看不懂看不懂看不懂」「重寫重寫重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