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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感受到陸景策的孤獨和寂寥。
這世上已經沒有一個親人了,一定會很難過吧?
她不能想像,如果有一天爸爸媽媽離開了這個世界,留她一個人活在這個世上,她會有多難過。
她看著陸景策,喉嚨有些牽扯著發疼。
她走過去,在陸景策旁邊蹲下來,從袋子裡拿出黃紙,一點一點撕開。
清晨的山間靜悄悄的,甚至能清楚聽見風聲。
陸景策把香燭點上,然後拿起沈雁笙撕好的黃紙,一點點燒進去。
沈雁笙把所有的黃紙撕好,也仍然蹲在旁邊。她看著陸景策,總覺得他平靜無波的情緒里,藏著太多的情緒。
她靜靜地看著他,卻也並不出聲打擾。
過了好一會兒,陸景策才出聲,說:「我父母是車禍過世的,在我五歲那年。」
沈雁笙看著陸景策,心口有些隱隱作痛。
陸景策卻平靜,說:「其實在我記憶中,關於父母的印象很淺。他們倆常年在外務工,每年春節會回來幾天。從我記事起,和父母待在一起的時間少到幾乎不能讓我記住他們的臉。」
他一點點把黃紙燒進去,緩緩地說:「但是當他們出事以後,我一顆心還是會覺得痛。」
他抬頭看向沈雁笙,目光中第一次出現類似脆弱的情緒,問道:「沈雁笙,你知道為什麼嗎?」
沈雁笙覺得難過,她伸手握住陸景策的手,心疼地望著他,輕聲說:「陸景策,叔叔阿姨看到你現在的成就,一定會為你高興的。」
她當然知道為什麼。五歲的孩子其實已經很懂事,即使和父母待在一起的時間很少,那時候應該也知道,他再也見不到父母了。
陸景策眼中的脆弱不過持續了短短几秒鐘的時間,又恢復了平靜。
他靜靜看著眼前燃燒的黃紙,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繼續說:「最可憐是我奶奶。我爺爺走得早,她三十幾歲就守寡,一個人把我爸拉扯長大,沒想到老了又白髮人送黑髮人。她那時候常常躲起來哭,哭完又振作起來去賺錢,因為還要養大我。」
沈雁笙聽得難過,緊緊握住陸景策的手,想把自己全身的力量都給他。
陸景策也反手握住了她,他盯著眼前的兩座墓碑,沉默很久,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黃紙慢慢燃燒化為灰燼,香燭也一點一點燃到盡頭。天色漸漸明亮起來,陸景策最後看了一眼墓碑上的照片,起身時已經收斂起了所有情緒,臉上的神色又重新恢復平靜淡漠。
他拉起沈雁笙,說:「走吧。」
沈雁笙借著陸景策的手站起來,但因為蹲得太久,起身的時候頭暈,險些栽倒。
陸景策立刻扶住她,「頭暈?」
沈雁笙點下頭,說:「有點。」
陸景策看著她蒼白的臉色,有點心疼,說:「回去帶你去做個體檢,看看是不是貧血。」
沈雁笙道:「哪有那麼嚴重,每個人蹲久了起來都會有點頭暈。」
陸景策挑了下眉,說:「會嗎?我怎麼不暈?」
沈雁笙撇下嘴,說:「你是國防身體,誰敢跟你比。」
陸景策看她一眼,笑了,說:「走吧,下山吃早飯。」
沈雁笙「嗯」了聲,和陸景策牽著手下山。
走了幾步,忍不住回頭,往墓碑望了一眼。
陸景策道:「別看了。」
沈雁笙回過頭,又忍不住看了看陸景策,好一會兒,還是忍不住問:「陸景策,你現在還會難過嗎?」
陸景策平靜地看著前方的路,說:「不會。」
沈雁笙靜靜看著他。
過一會兒,聽見陸景策又說:「人要往前看,沉浸在痛苦中,這輩子什麼也做不成。」
「何況生老病死是自然規律,早晚有一天,我也會死。」
沈雁笙很不喜歡聽陸景策說這種話,糾正他,「你才二十八歲,還有好幾十年可以活。」
陸景策側眸看她,忍不住笑,說:「借你吉言。」
*
下了山,還沒到家門口,遠遠就看到夏曉月等在那裡。
沈雁笙一看到夏曉月就不太開心,不自覺地抿了下唇。
夏曉月也將她無視得徹底,看到陸景策,直接走向他,笑著道:「小陸哥哥,奶奶讓我過來叫你去我們家吃早飯。」
陸景策道:「不用麻煩了,我們買得有東西,隨便吃點就行了。」
夏曉月道:「不麻煩。而且都已經煮好了,你不來吃也是浪費。再說我爺爺一會兒還有事想找你幫忙。」
「什麼事?」陸景策問。
夏曉月道:「你先過來吃飯吧,吃完飯再說。」
「快來啊。」說著就轉身,先往回走了。
夏曉月走後,陸景策側頭看向沈雁笙,說:「去吃飯?」
沈雁笙鬆開陸景策的手,說:「我不去,我自己吃泡麵。」
陸景策道:「一起去吧,泡麵也沒什麼營養。」
沈雁笙不樂意,轉身坐到門前的矮凳子上,支著下巴道:「人家又沒喊我。」
她板著臉,情緒都寫在臉上。
陸景策盯著她看一會兒,眼裡笑意不由得深了幾分,走過去,從褲兜里摸出車鑰匙給她,說:「那你去車裡拿吃的,我過去跟老人家說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