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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遲點點頭,抿著嘴不說話了。
坐了沒一會兒,被熏暖的日光照得開始犯困,眼睛閉了閉,眼皮上是薄薄的一層光影。
耳側窸窣兩聲,程琅張著手臂仰面躺倒在草地上,眯著眼睛虛虛看她:「躺會兒?」
桑遲搖搖頭:「髒。」
春天還沒到,草地上只有薄薄的一片枯杆,空隙中間露出泥土。
她伸手去拉他:「你今天白衣服。」
程琅暗中使勁,躺在地上紋絲不動。桑遲拉不動他,鼓了下臉又坐回去看他們踢球:「不管你了。」
足球往這個方向飛來,骨碌碌落在十米開外的地方。一個學生跑過來撿球,看到他倆一躺一坐的,咧著嘴笑了下。
「桑遲。「
他忽然叫了她一聲。
桑遲還盯著足球看:「怎麼了?」
她已經很少化妝,素顏的皮膚也好,白皙透亮,只是因為長期失眠眼底有深重的一道青灰色,唇色淡淡的,缺一點血氣。
等了半天不見聲響,桑遲轉過來,雙手撐著地往後挪了兩步,跟他的肩膀齊平,正好擋住他臉上的光線:「怎麼了?」
「我在想,好久沒看到你喪了吧唧的,有點懷念。」
「......」
程琅墊了下頭,左手伸過去握住她左手,指尖順著她微涼的手背摸索上去,碰到了那道凸起的疤。
桑遲下意識要躲,被他收力攥緊:「躲什麼,早看到了。」
「小刀割的?」
「......嗯。」
「認識的時候是夏天,那會兒還沒有。那是跟我在一起之後來的?」
桑遲立馬否認:「不是。」
她原地挪了個方向,就留了只手臂跟背影給他:「我以後不會了。」
「這句話有可信度麼?」
「有。」桑遲垂著頭,小聲說:「太疼了......而且還留疤,丑。」
有拇指貼著那一塊新生的皮肉左右撫了撫,力道很輕,有點癢。
過兩秒,溫度移開了。
桑遲想收回來,指尖又被他重新揪住。袖口輕輕撩了上去,有冰冰涼的膏體糊在手腕上,帶著濃濃的藥味。
「祛疤的,不知道現在開始塗有沒有用,試試看。」
「你什麼時候買的?」
「元旦之後。」
那有好幾天了。
桑遲看不見他的表情,只聽見他說:「在開始之前我就清楚你的狀況,我對你沒有任何不切實際的期待。」
「所以,你該哭就哭,該暴躁就暴躁,沒必要忍著。」
桑遲哦了一聲,故意問:「那我想打人怎麼辦?」
「我給你買個沙袋。」
桑遲背在身後的手指虛空動了動,有一根食指配合地勾了上來。
————
年前電影少,都在為春節檔蓄力。程琅挑了一部主創陣容看得過去的喜劇片,和桑遲踩著點晃到影院。
影廳人不多,坐了個半滿。
一百二十分鐘的電影,劇情還算緊湊,笑點淚點都有,鄰座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坐那兒笑出打鳴聲。
看過電影,兩人就近在影城旁邊吃了晚飯,乘地鐵回家。
華燈初上,小區的路燈漸次亮起,在地上照出斑駁的樹影。
程琅背著桑遲慢吞吞走在燈下,交疊的影子從長到短,由短到長。
快到樓梯口,桑遲像是有所感應似的醒了過來,從他背上跳下去。
......
落地窗前,一個二十四寸行李箱大大地攤開擺在地上。
桑遲從衣櫃裡把衣服一件件拎出來疊好,再轉移到箱子裡,花花蹲在行李箱一側,尾巴低甩,輕聲喵喵叫。
程琅盤腿坐在旁邊。
桑遲把貓抱起來放進程琅懷裡,對他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行李箱旁邊放著的手機里正傳來唐虞的大嗓門:「......你還沒告訴我呢!後天幾點的飛機?」
「後天晚上的。」
「這麼晚,我讓我爸開車去接你!」
「不用了,為了不讓他們接才訂這麼晚的。我坐機場大巴轉地鐵。」
唐虞想了想:「那行吧。我還有半個月就放假了,到時候陪你出去玩。」
「好。」
「對了,你上次讓我幫你問的,我都打聽過了!趙醫生他們醫院住院部是四人間的,半封閉,我們平時都能去看你,住半個月的話環境還是可以接受的。」
程琅抬了下頭,桑遲跟他對視一眼,含糊地答應了一句:「知道了,等我回去再說吧。」
「哦哦。」唐虞那邊晚自習剛下課,身邊吵吵鬧鬧的。兩個男生追著跑過他的桌子,上頭的本子嘩啦啦掉了一地,那兩個人轉過頭道歉,幫他撿起來。
唐虞擺擺手,起身往外走:「我這邊太鬧騰了,我躲遠點跟你說。」
「不用,你繼續自習吧。」
桑遲走過去想掛電話,走到床邊的時候膝蓋在床角磕了一下,正好磕在小腿骨往上的位置,咚得一聲響,桑遲疼得弓成一隻蝦米。
程琅丟開貓,站起來握住她小腿肚:「磕哪了?」
桑遲緩不過勁,淚汪汪地指了下地方。
程琅掀開她長長的睡裙裙擺,搓了下手掌,掌心捂在那塊地方,輕輕揉了兩下:「這麼大一個房間也能撞。」
「我沒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