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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九點半,圖書館閉館音樂響起來,同學們稀稀拉拉站起來收拾東西。
桑遲跟程琅隨著人流走出自習室,學校里路燈通明,蜿蜒出一條長龍。
桑遲低頭踩著自己的影子,慢吞吞往寢室的方向走,腳步帶著幾分牴觸。
下午回到宿舍,是有碰見趙周周她們的。
進門的時候,林雨澄在衛生間洗衣服,趙周周敷著面膜坐在椅子上看劇,見她回來,下意識調低了聲音。
桑遲低著頭回到自己的床位,滿滿當當的藥從包里取出來,隨手團了一團塞進衣櫃底部。
趙周周餘光瞥了她幾眼,沉不住氣地撕了面膜,深吸一口氣:「桑遲,我們和好吧。」
她是藏不住話的性子,為人直白又坦率,剛入住的時候花了好久時間才適應桑遲的沉默寡言。
這幾天桑遲明顯躲著她跟林雨澄的課表時間,幾個人住在一個房間裡,碰面的機會居然兩個指頭就數過來了。
她覺得憋屈,忍不下去。
「上次我不該在你心情不好的時候吵你,我跟你道歉,我們別冷戰了。」
桑遲關櫃門的動作一頓:「我沒有在跟你冷戰,你也不用跟我道歉。」
那天,是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後面又再三迴避趙周周的示好,結果反而要趙周周跟她道歉。
這不對。
趙周周卻沒聽懂她話里的意思,忍著氣說:「你能不能別這麼冷漠?你知道跟你這樣相處是一件很累的事情嗎?」
眼眶裡有水光閃爍,是真的委屈了。
桑遲張了張唇,幾乎想要向她坦白的時候,耳邊卻想起另一段對話。
高二那年,她的同桌也是在這樣一臂之遙的距離看著她,眼神卻是厭惡的:「桑遲,你就是個騙子。一個裝成正常人的神經病。你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了,真後悔跟你做朋友。」
午後安靜無人的操場上,這句話就像透過無數個廣播喇叭,從四面八方湧來將她淹沒:「你就是個神經病。」
桑遲臉色白了白,半晌,點點頭:「那還是不要相處了吧。」
......
桑遲看著地上自己的影子,偏頭看了程琅一眼,忽然開口:「師兄,你累嗎?」
程琅拎著電腦包走在馬路外側,路燈的光影從後向前逼近,映出他微微凹陷的深邃眼窩。
跟她這樣性格的人相處,他也會覺得累嗎?
程琅啊了聲,隨口答:「累啊,累死了。」
「哦。」
程琅垂眸看她一眼,手上電腦包往桑遲肩上一放:「這麼沒有眼力,我不是說累死了嗎?」
桑遲手忙腳亂伸手抓住肩帶,張了張唇,她不是指這個啊。
而且,一個十三寸的超薄筆記本,哪裡累了啊。
發覺她的低氣壓,程琅笑了聲,又把背包拿回來:「當真了啊?」
桑遲搖搖頭,目光落在地面他散漫的影子上。
路過籃球場,正好撞見球場關燈,幾群男生說說笑笑從花牆跑出來。有一伙人應該是程琅的球友,遠遠就看見他了,籃球直挺挺拍過來:「喂!程琅!好幾天不來打球了你!」
程琅揚起右手把球扣住,隨手用食指轉了兩個圈:「學習,以為都跟你們一群玩物喪志的人一樣?」
「就你那個腦子還學習個屁!」
周明跑過來把籃球搶回去,沒瞧見程琅身後的桑遲,毫不客氣地說:「行了你,耍帥給誰看。說真的,明天跟隔壁建築系打友誼賽,實力不差的,來不來?」
「幾點?」
「十點半。」
程琅:「沒空。」
「屁,你導師那邊的外出實踐不是已經收尾了麼?」
「我日理萬機得很。」
周明做了一個嘔吐的表情,剛要說話,就看見程琅身後探過來一個腦袋:「師兄,我可以周日補習的。」
周明瞪大眼睛:臥槽,西瓜汁小師妹!
然後他就看見剛才拒絕地無比乾脆的程琅轉頭又問了一遍:「周日有空?」
桑遲點點頭,於是他轉過來:「哦,那我現在又空了。」
周明:「……」
媽的,這是什麼猝不及防的狗糧。
兩邊約好時間,周明抱著一顆蠢蠢欲動的八卦的心回到男生堆里,一群人推推搡搡往校門口走,時不時扭頭往桑遲這邊看。
桑遲縮了下脖子,然後程琅就摁著她的腦袋,把人往自己身後推了推。
桑遲盯著他外套後頭的擺設拉鏈,心想,不愧是籃球隊的交際花,往路上走一走就能約到球賽,人緣真好。
過了一會兒,程琅腳步停在女生寢室區外頭,下巴揚了揚:「進去吧。」
到昭然苑了啊。
桑遲抬頭看著一幢幢燈火通明的宿舍樓,鞋尖在地上輕輕蹭著。
不想回去。
程琅想了想就明白了:「跟室友吵架了?」
桑遲默默點頭。
程琅舌尖抵著腮幫,思索了半天,開口:「有那麼個地方,去不去?」
桑遲抬頭。
……
理智回籠的時候,人已經站在程琅公寓門口了。
「……」
她可能是神經遞質紊亂導致腦子都有點不正常了。
公寓在學校十幾分鐘車程的地方,中檔小區,附近學生情侶租住的很多,程琅大一就租下來了,後來紀謹言國外交換回來,攤了一半房租也住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