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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帆盡雙臂軟綿綿下垂,彎彎散散靠著椅背,慵懶拖長音調:「明月別枝驚鵲,清風半夜鳴蟬。稻花香里說豐年,你說山上會不會有人?」
好大的一個彎,終憶笑:「你去過嗎?」
「沒有。」
「我也沒去過。」她說,「所以你問錯人了。」
「好!那我們明天就去,那座山——」他雙目明亮,如綴在天幕上的星。終憶望向遠處模糊的山影,蒲扇輕拍他伸長的手臂,扼殺他想法:「明天我就不在了。」
「為什麼,你不多玩幾天嗎?」他撅嘴不悅,五指撓手臂,想來是被蚊蟲攻擊,「我又沒回去,你也不用給我補課,你一個人走也沒意思。」
「很有意思啊。」她漫不經心道,「我可以去俱樂部,見你想見的人。」
「誰啊,宋茜羽?」他忽地捂住嘴,對上終憶挑眉睨來的眼,手掌一下又一下拍擊自己的嘴,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架勢。
「行啦,再拍就成香腸嘴,宋茜羽都要笑話你。」終憶用扇子隔開他的手,悠悠打量他,搖頭笑,「你以為不說,我就看不出?總是朝人家小女生潑水,天天惹她注意,女生不是用來捉弄的,是用來疼惜保護的。」
「我怕她不喜歡我。」聲音悶且彆扭,讓她想到某個人。
「你總欺負人家,她就喜歡你?」
「我就是……想讓她理我。」周帆盡轉身跨坐椅子,手臂交疊搭上椅背,烏溜溜的眼盯著終憶,「老師,你有喜歡的人嗎?」
終憶收回視線,不去看那雙黑夜裡猶亮的眸:「不告訴你。」
「我猜你有。」
「怎麼猜的?」
「你不和遠哥拍拖,是因為你有喜歡的人。」
「這是什麼前因後果。」她笑,屬實沒明白。
「遠哥這個大帥比整天在你面前晃,你都不心動,要麼是你有喜歡的男人了,要麼就是你不喜歡男人。」周帆盡分析道。
終憶仰起頭,月上星河千萬里,走過萬家燈火闌珊處,心中惦念的依舊是那最初的地方:「那就告訴你吧,我最喜歡這樣的夜晚。」
「我知道了,你不喜歡男人。」周帆盡往手掌心撒花露水,胡亂在胳膊腿上抹一通,「為啥喜歡,你不覺得又癢又熱?」
「因為有一個人會出現在那裡。」她輕聲說。
「誰?」周帆盡反問。
話落,院子的大門被人叩響兩下。二人皆靜,盯著那個方位,不言不動。
「村里半夜鬼敲門,可千萬不能開。」三秒後,周帆盡撿起地面的瓶瓶罐罐,拖著椅子往內廳跑,「小憶老師,快進來躲好!」
終憶失笑,往院門走去時,又是不輕不重的兩聲,不詭異,不急躁,相反禮貌自持。她停在門前問:「請問找誰?」
靜兩秒,男聲自門後傳來:「是我。」
終憶愣一霎,隨後的三個字被開門的吱呀聲蓋住。
黑蒙蒙深夜裡的高個身影杵在院門前,在她詫異的注視下,徐桉遠神色懨懨地說:「我來找你了,對不起。」
第6章 蚊香
他來得出其不意,這句道歉更加匪夷所思。
「小憶老師!」周帆盡舞著掃帚衝出來,見到來人真面目後,哎呀一聲將「武器」扔給終憶,熱情奔向他的游泳教練,「遠哥!你也來了啊,上號,咱們趕緊來一把!」
說完,又衝進屋內匯報喜訊:「奶奶,我哥——呸,我教練來了,今晚他和老師一起睡……」
越說越離譜。
「為什麼跟我道歉?」終憶在微風蟬鳴聲里笑著問,「你錯在哪兒了?」
「我今天下午在上普選課,沒看微信。」徐桉遠悶聲解釋,「那個女生是學生的姐姐,來旁觀的,問了我幾個她弟弟的問題,沒聊別的。」
她唔了聲,慢慢點頭:「原來是這件事。」
他身姿高挺,黑暗中模糊看著,倒真像一個犯錯的孩子,有意站得筆直。終憶記起一事:「她的裙子挺漂亮的,是你喜歡的天藍色。」
「沒印象。」他很有求生欲,「難道穿的不是紫色?」
她說:「看來你真的有在關注她哎。」
「我沒有。」
鏗鏘有力,不容詆毀的三個字。終憶背對正屋,逆著微弱朦朧的光低下頭,忍笑好辛苦。他又補了句:「而且我今天穿的是黑色連體泳服,你肯定也看到了。」
「泳服?你跟我說這個幹嘛?」她故作白痴,純心逗他。
「我平時只穿這種。」他強調。
「嗯,可惜了,你身材挺好的。」
徐桉遠深吸口氣,突然手捏她臉頰,想泄憤又捨不得用力,最後只化為一句憋屈控訴:「我說你……沒良心。」
指下冰涼柔膩的肌膚,如甜軟的粉白色棉花糖。糖……難怪一路過來,從皮革菸草味的車廂里脫身,仍覺得那個味道經久不散。
可當她出現在面前,空氣中一絲一絲溢出甜味,如花蜜吸引蜂群,忍不住想靠近、再近一點,去採擷那最甜蜜的花蕊中心。
「你捏疼我了。」終憶淡定開口。
「對不起。」徐桉遠垂下手,五指略不自然地在褲沿邊收緊再松。
「不要總說對不起,搞得像我欺負你一樣。」雖然她早有此心。
「我沒覺得你欺負我。」他像在醞釀什麼,到達最後一秒選擇放棄,「算了,我不說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