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擺擺手很快不見人。
虞萬支把剩下的飯扒拉乾淨,想想去糕點鋪。
這地方是他小時候最多的渴望,可惜家裡窮連門都沒敢跨進去,現在兜里買得起又捨不得。
他看著價格說:「怎麼感覺沒以前貴。」
改革開放那年每斤桃酥一塊,現在是一塊三,可這十來年堪稱是日新月異,很多東西的物價不可同日而語。
售貨員聽見道:「那來兩斤唄?」
虞萬支點點頭,付完錢又去買奶粉。
他們這代人補身體的也就這兩樣,誰小時候能吃上現在都能長到一米七幾的個頭。
不過他雖然沒怎麼吃上,身高也算是個異類。
據說老虞家祖上是從西北搬過來的,一個個都人高馬大,到他身上估計是隔好幾代的遺傳,那有些深邃的眼睛就是最有力的證明。
小時候他瞳孔顏色就跟別的孩子更不一樣,玩伴會叫他「白皮子」,長得不像中國人的意思。
但長大之後可能是其它五官也放大,異域感減輕很多。
虞萬支以前還挺討厭眼睛跟別人不一樣的,甚至一度覺得這才是自己被過繼出去的原因。
人總是想從自己身上作檢討,但很大可能是他本來就沒有做錯什麼事,只是在命運需要的時候恰好出現,說起來只有兩個字——倒霉。
不過聞欣喜歡這種調調,相親那天他就發現,老偷偷摸摸看他的眼珠子,但給人一種含情脈脈看著的感覺,他當時還以為人家對他一見鍾情。
現在想想,真是笑不出來。
虞萬支嘆口氣,也不知道是為現狀還是剛花出去的六塊六。
他提著東西又往服裝廠走,把東西放在門衛處,順便在裡面放張紙條。
聞欣第二天看到宿舍樓下的小黑板有自己的名字,就知道要去門口拿,她本來還以為是家裡寄來的,扯開口袋一看已經心裡有數。
就是手伸進去半天,才找到張小紙片。
【練完吃,吃完再買。】
字寫得還不錯,聞欣想起那名義上的公公去世前是教師,把這能稱之為信的紙收起來去看都有什麼。
她看著都覺得不便宜,也沒辜負好意,當晚排練後就是喝牛奶吃桃酥。
舍友戴亞男詫異道:「你還買牛奶了?」
大家出來打工不就是一分錢掰成兩瓣花,現在一斤奶粉都要四塊錢,夠捨得的啊。
聞欣笑笑說:「我愛人買的。」
戴亞男瞭然道:「還是要結婚才有人疼啊。」
語氣多少帶點開玩笑。
聞欣卻想著虞萬支掏錢時的表情,覺得下回還是還給他的好。
這男人一沾上錢就沒那麼討人喜歡,連漂亮眼睛都不夠吸引人。
不過她也不會說不是,畢竟誰都希望別人覺得自己過得好。
她道:「是覺得我排練太累。」
這倒是真的,戴亞男上下打量她說:「你沒覺得自己瘦很多?」
每天晚上蹦蹦跳跳仨小時,滴下來的汗說不好都有兩斤重。
苦日子出身的人並不把瘦作為一件好事,相反還有點不健康的意思。
但聞欣覺得自己面色紅潤,左右看說:「跳操可能真的能健康美麗吧。」
她還需要哪裡美?戴亞男道:「你可不能再漂亮了,留點給我們沒結婚的吧。」
聞欣謙虛道:「大家都跟花一樣。」
誰叫服裝廠都是女工,那真是各有綻放之處,尤其是要參加比賽的九個人。
廠里對這件事還是挺重視的,特意給做的新衣服,雖然是長褲,但上半身都露出細腰來,還緊緊地勒著胸,看上去曲線勾人。
聞欣已經穿著練習好幾天,還是沒習慣,上台前都一直在外面罩著衣服。
本次比賽分為兩個階段,一是在工業區大禮堂舉辦的初賽;二是在市工人體育館的決賽,本市五個區都會各派十隻隊伍參加。
兩場比賽只隔一天,都不對外售票,但虞萬支還是有進去的方法。
他本來已經繞到大禮堂後台去,遠遠看著全是穿著清涼的女生,趕快又躲開,猶豫再三還是找個空位置坐下來,支著耳朵想得到點節目單的消息。
說實在的,要不是聞欣自己來前面打聽敵情看到他,興許都不會知道。
她躡手躡腳過去說:「你怎麼來了?」
場景多少有些昏暗,虞萬支道:「下午正好有空。」
其實上班哪有沒事做的,無非是看怎麼想的而已。
聞欣便沖他笑笑,小聲說:「我們是倒二,還很久呢。」
又推他一下說:「你往裡坐一個。」
虞萬支怕擋到後面的人,彎著腰挪動,聞見股香味說:「噴了什麼?」
聞欣的臉猛地往前湊近說:「香水,還化妝了。」
她本來就沒什麼瑕疵的皮膚更加白淨,眉毛細細描描繪出形狀,兩頰的紅色有些過分,眼角還貼著細閃的亮片。
虞萬支不由得道:「跟結婚那天一樣。」
老家的規矩,新娘子還是頭上罩著塊紅布出嫁,他那天揭開就給看傻了,一時沒能反應過來。
什麼一樣,聞欣瞪他說:「那天是我自己胡亂弄的,今天可是專業的人。」
這不就顯得她的精心打扮沒什麼意義。
虞萬支是弄不懂其中的區別,訥訥道:「都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