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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欣都不用去摸手錶都知道大概是幾點,大家好像都擁有估計時間的能力。
她借著從窗簾漏出來的光看天花板,忽然瑟縮道:「有蟑螂。」
南方一年四季都不少見,哪怕打掃得再乾淨都沒辦法避免。
虞萬支拿著拖鞋踩在床上,處理之後說:「沒事了。」
聞欣是被子蒙著頭,露出兩隻眼睛說:「真可怕。」
尤其還會飛,給她嚇得夠嗆。
虞萬支能從對她的呵護上找到自己存在的意義,洗洗手說:「我做早飯。」
天氣熱的時候菜放不住,他們也不會為一頓早飯在家裡準備多少東西,但這幾天溫度降下來,蒸點饅頭就很合適,到明天也不會壞。
尤其是最近剛出的一種麵粉,只要加水攪和之後揉成差不多大的糰子就能上鍋蒸,做出來的饅頭又香又甜,還不用花多少時間。
其實在路邊買還更方便些,不過兩個人都覺得在家裡吃更有意思,能再多說幾句話,畢竟班要上一整天。
就是工作的時候沒時間想別的,但別的事要找上門。
聞欣正在認真地踩縫紉機,就聽到不大不小的聲音說:「有的人還總以為自己最漂亮。」
她準確地捕捉到「漂亮」兩個字,抬頭望去發現是陳婉婷,有些瞭然。
陳婉婷的五官艷麗大氣,原來在三車間是當之無愧的第一美人,加之是老闆同鄉,原來有露臉的地方都輪到她。
但自打聞欣今年來,一切都變了。
從跳健美操時她站中間,陳婉婷就一直很有意見,加之這次拍宣傳冊沒被選上,可以說是更加生氣。
說實在的,聞欣一直知道,只是在她眼裡跟錢無關的都不重要,尋思拍十套衣服也就掙那麼點錢,算不上什麼深仇大恨。
因此明知像是在針對自己,還是低下頭當沒聽見。
本廠的抱團傾向嚴重,龍春人占據女工們的半壁天下有餘,平常行事是有點欺負人的,之前為這些大家打過不少架才消停些。
陳婉婷心想一個外地的也敢搶自己風頭,吃午飯的時候說:「該給她一點教訓。」
因此下午的時候,聞欣被分配的工作就不太好。
她倒沒有挑肥揀瘦,只當是正常輪到自己,畢竟一個車間的事情那麼多,偶爾就會有這樣的時候,只默默拉著麻袋回自己的位置。
不過接二連三的,她也品出點意思來,幾天後領活的時候說:「娟姐,我干好幾天這個了。」
劉娟也是龍春人,自有一套說辭道:「分什麼就做什麼,動作快點。」
她是小組長,這點權利還是有的。
聞欣抿著嘴有點不高興,到底還是說:「沒有這個規矩吧。」
什麼是規矩,劉娟上下嘴皮子一碰都能改。
她剛要說話,張巧正好進車間來道:「聞欣,過來一下。」
聞欣那些為自己討公道的理論憋回去,跟著張主任走。
走出幾步,張巧才停下來說:「展銷會缺人,來調你去。」
展銷會是這幾年大家買東西最愛去的地方,尤其現在趕上年關,不少廠都會跑到大城市清庫存,不過聞欣也只是聽說過,還琢磨著回頭去買點年貨,這會指著自己說:「我啊?」
張巧道:「對,撐撐門面,給你發提成。」
做銷售的最掙錢,聞欣正好也懶得跟劉娟較勁,心想真是瞌睡送枕頭,她道:「行啊,不過是去哪?」
張巧知道她們結婚的人最怕往外地跑,說:「就在市裡頭,白天跟著拉貨的車去就行。」
聞欣這才鬆口氣,也不問給多少錢,心想劉娟一準很生氣,因為這活算是個好差使,雖然忙碌可給的錢不少。
她興高采烈回車間,路過陳婉婷的位置忽然明白自己為什麼被針對,停下來說:「婉婷,聽說以前都是你去展銷會,有沒有什麼訣竅啊?」
現在去展銷會都不用怎麼賣力吆喝,來買東西的人都跟搶似的,陳婉婷年年就指望著這個掙錢,臉一拉說:「站那賣不就行。」
說得很有歧義,好像人家是站那賣的,聞欣面色不變道:「看來你以前也是站那賣。」
陳婉婷才不是好欺負的,騰地一下站起來道:「你有本事再說一遍。」
她邊上的人也跟著,大有要打群架的意思。
聞欣知道她們是人多勢眾,還是沒辦法忍下來,深吸口氣說:「不是你給我的訣竅嗎?有什麼問題。」
陳婉婷氣急,又抓不住這個話里的漏洞,她恨恨道:「你給我等著。」
聞欣咬嘴唇,又為自己的一時之快後悔起來,她知道現在找工作不容易,但人都是有脾氣的,因此她只回縫紉機前坐下來,心裡委屈得很,淚珠忍不住要砸下來。
可誰哭誰丟人,她猛地憋回去,只是眼眶紅紅藏不住。
邊上的王琳悄悄支招道:「你跟張主任說。」
聞欣看她只說一句就不往下接,也沒有多追問,光明正大去找張主任告狀。
張巧表情沒什麼變化,琢磨著龍春人的內部矛盾,心想拿陳婉婷開刀正正好,問聞欣道:「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聞欣只有血氣上涌,下意識要搖頭,但從她的眼神里看出其它的意思,捏著手腕說:「手特別疼。」
她眼淚恰好滴落,那叫一個梨花帶雨,楚楚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