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軸承廠停工,虞萬支的所有注意力全在加工坊上,畢竟大廠停工的話全便宜他們這種小作坊。
他道:「那你明天開店不?」
明天是年二九,聞欣道:「早上我們去買自行車,然後我去買年貨。」
兩個人最近忙得不可開交,家裡還一點過年的意思都沒有。
虞萬支是一點時間都騰不出來,只道:「行,自己小心點。」
他說完話大口扒拉著飯,洗好碗又出門幹活去。
聞欣沒跟著,獨自在家剪窗花,她想著今年的花樣多一些,勉強剪出兩個肩挨著肩的小人來。
練手的頭幾個還需要仔細瞧才知道是一男一女,後面的就很顯而易見,她都捨不得扔,想想都貼在牆上。
虞萬支回來的時候已經十點多,一開門就看到這滿屋滿牆的,說:「應該是結婚的時候貼才對。」
好像還真是,聞欣左瞅右瞅,忽然一挑眉,笑盈盈看著他說:「今天也可以是。」
儀式是其次,洞房花燭夜才是最要緊的,虞萬支忙不迭去洗澡,帶著點濕漉漉的氣息靠近她。
他發梢的水珠滴落,聞欣伸手抹一把臉說:「你頭髮沒幹。」
虞萬支無所謂道:「等下就干。」
他頭髮短,摸上去刺刺的,幾個動作之間好像把殘存的那點水分揮發,又或者說是在熾熱的體溫中。
反正聞欣是幾近燃燒,第二天睡到自然醒才去找他。
虞萬支甭管前一晚做什麼,都是精神奕奕。
他正一點一點地打磨著軸承,看到人說:「等等,我這個弄好。」
得虧他聲音大,不然都被機器蓋過去,聞欣也沒打擾,自然地拉過椅子坐下來繼續吃饅頭。
虞萬支看她小雞啄米似的,只覺得可愛。
他收回注意力放在眼前的工作上,十分鐘後才收拾起東西,摘掉手套說:「走吧。」
聞欣跟著站起來,扯扯外套說:「東山今天沒來嗎?」
虞萬支關好門說:「沒有,說去丈母娘家。」
逢年過節嘛,總得四處走親訪友,尤其是結婚的頭一年。
聞欣聽這話沒什麼反應,聳聳肩說:「我媽今年好像不是很生氣。」
算起來她連著三年都沒回家過年,她媽前兩年都專門寫信來罵,今年到現在還沒動靜。
虞萬支牽她的手說:「是我不好。」
鄉下重規矩,到底是他帶著她跑到這天高皇帝遠的地方,在老家那片怎麼講都不合適,尤其長輩們會頗有微詞。
聞欣倒不覺得有什麼,忽的往前一蹦說:「其實不回去也挺自在的。」
她生長於鄉間,遍地是親友,一人一句話都足夠她腦殼大,還個個都是不好得罪的。
虞萬支看得出她在東浦確實快樂,這也叫他的愧疚稍稍減輕。
他道:「想家我們隨時回。」
家啊?聞欣肩膀有些垮下來說:「偶爾是想的,但我知道回去會很累。」
她跟父母的關係都一般,和哥哥姐姐也稀疏平常,只有妹妹聯繫比較多,那些血脈親緣和共同回憶里自然有快樂,可仔細想起來仍舊是痛苦居多。
她道:「怎麼詩人都說家是『溫暖的港灣』,我從沒感覺過。」
虞萬支摸摸她的腦袋安慰道:「咱們家是。」
那是兩個人創造的共同歸屬之地。
聞欣仰著頭笑,一邊說這些亂七八糟的話。
她的想法總是天馬行空,古靈精怪,虞萬支偶爾應和著,到自行車店才是他的專場。
他先問道:「想要什麼顏色?」
雖然市場上還是黑色為主流,但偶爾還是有些花里胡哨的。
聞欣仔細看來看去,說:「紅色,喜慶一點。」
虞萬支都覺得喜慶得有點過,左右看著沒說話,把紅色的車摸個遍,最後指著說:「這三輛,你選吧。」
聞欣遲疑看他說:「你這隻有一個是紅色啊。」
虞萬支擰著眉看說:「我怎麼覺得都是紅。」
聞欣笑出聲說:「橘紅粉紅也算紅?」
不算嗎?虞萬支的眼神里全是反問,但還是說:「那就沒得挑了。」
倒也不是,聞欣道:「我要粉紅。」
合著她挑的也不是正兒八經的紅,虞萬支在她臉上掐一把說:「皮吧你就。」
聞欣嘻嘻笑,一點都不帶害怕,推著他快點去付錢。
虞萬支認真討價還價說:「就一六八,你好我也好。」
多吉利啊,老闆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說:「行,我這也是最後一單,要回家過年了。」
聞欣想著省下來的錢,趕快說:「老闆新年快樂,來年一定發大財。」
老闆笑,虞萬支也笑,揉著她的頭髮說:「嘴真甜。」
跟夸孩子似的。
聞欣髮絲已經亂蓬蓬,瞪他一眼,落在虞萬支眼裡只剩嬌,他道:「你試試,我給你調個高度。」
這種小事,誰不會做,但聞欣還是抱臂在一邊指揮著說:「再高一點,再低一點。」
聽的人都覺得有些刁難人了,虞萬支仍舊是好脾氣,好不容易合適了,聞欣一腳踩出三米外,回頭道:「虞萬支,我載你啊!」
虞萬支別看並不胖,可重量還是很瓷實的。
他眨眨眼說:「還是我載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