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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撕紙一樣,把前二十七年的人生親手撕裂。
李月馳拎著個沉甸甸的口袋,抵在唐蘅小腿上。
唐蘅啞聲說:「這是什麼?」
「錘頭,剛買的。」
「嗯?」
「如果你又被鎖起來,我就去砸鎖。」
「…」
「我的意思是……」李月馳撫了撫唐蘅汗濕的額頭,「這次不會再丟下你了。」
第96章 雪泥鴻爪
四天後,唐蘅見到了田小沁的弟弟。
他有著和姐姐一樣的圓眼睛,一樣的簡單易記的名字。蔣亞把他從湖南接來時,他甚至還穿著校服。
「小沁的父母來不了……」趁田小輝吃飯的空當,蔣亞輕聲告訴他們,「她爸在外面打工,她媽……不願意。」
唐蘅啞然:「為什麼?」
蔣亞嘆一口氣,說:「他們覺得小沁的死不光彩,給他們丟了人。原本我都快放棄了,沒想到小輝突然說他願意跟我來武漢。」
「他才念初中?」
「高中了,小孩兒個子矮。」
田小輝吃飯吃得很快,然後他把垃圾收拾乾淨,非常拘謹地向唐蘅和李月馳道謝。
「不用客氣……你念高中了?高几?」
「高二……」田小輝端坐在椅子上,「下個學期高三了。」
他的身材的確很瘦小,身高大概只有一米六五左右,唐蘅心想這哪裡像高二的男孩?
李月馳平靜地問:「你知道這次來武漢是為什麼事嗎?」
田小輝沉默幾秒,小聲說:「知道一點……」
「跟我來,我告訴你。」
李月馳起身向外走去,唐蘅想要跟上,卻被他用眼神制止了。
他把田小輝帶到走廊盡頭的露台,唐蘅遠遠望著他倆的背影。
「蘅啊……」蔣亞小心翼翼地,「你媽那邊怎麼樣?」
「她答應了……」唐蘅低聲說。
「答應幫咱們?」
「嗯……」
「那……挺好。」
「你帶房子鑰匙了嗎?」
「啥?」蔣亞愣了一下,旋即反應過來,「你說虎泉的房子?」
「對……」
「帶是帶了……」
「這兩天如果有空,我想去一趟。」
「哎……」蔣亞的表情有些為難,「你確定麼?我怕你看了那些東西……」
唐蘅淡聲說:「我沒事……」
事到如今,還有什麼撐得住撐不住可言?他們都已經沒有退路。昨晚,安芸送來了六年前由殯儀館開具的遺體火化證明。證明上寫著田小沁被火化的具體時間——也就是她跳樓的當天下午,她父母趕到武漢之前。這份證明原本由社會學院保管,唐蘅不知道安芸是怎麼拿到手的,只見她臉頰微腫,大概被打過。
「這個有用……」她把那份證明裝在信封里,迅速遞給唐蘅,似乎不敢直視。
「謝謝……」
安芸搖了搖頭,什麼都沒說。
「這次回來,武漢的變化真是太大了……」蔣亞輕聲感慨,「地鐵也多了,高樓也多了,不過珞喻路還是那麼爛……」
「蔣亞……」想起拿錢安芸在茶舍說的話,唐蘅忍不住問,「你有沒有覺得我很可恨?」
「說什麼呢你!」
「如果當初李月馳不是為了我……也許當時,就能……」也許當時就能懲罰唐國木,也許李月馳就不用坐牢,也許這些年安芸便不用背負痛苦和秘密。
「你別亂想!」蔣亞驟然緊張起來,一把抓住唐蘅的肩膀,「這個事兒不是這麼想的好吧?如果當時李月馳沒有瞞著你,你他媽沒準早就崩潰了,能不能活到現在都打個問號!」
唐蘅慘澹一笑:「我在你眼裡這麼脆弱嗎?」
「你說呢?你看看你這六年怎麼過的……你真的不能這樣想,唐蘅。別的不說,就說李月馳,當初他想保護你,又不想愧對小沁,所以才……他想保護你,你懂吧?」
「我明白你的意思。」
「不怪你,真的……」蔣亞喃喃道,「那時候我們都太年輕了,太年輕了……年輕人總是很容易被逼上絕路的。」
他話音剛落,李月馳和田小輝走出露台。他們進房間時,唐蘅看見田小輝的眼睛紅通通的。
唐蘅心想:他都知道了。
田小輝擤了把鼻涕,端坐桌前,打開書包的拉鏈。
他竟然帶了一沓卷子。
三個大人愣怔片刻,蔣亞上前,拍拍田小輝的肩膀:「小輝,原來你是個學霸啊?」
「我不算……」田小輝恢復了那副拘謹模樣,「老師留的作業太多了。」
一天後,李月馳和王麗麗見面,拿到了她簽字按指印的情況陳述書。
三天後,付麗玲來到酒店,把一枚u盤交給唐蘅。
她顯而易見地瘦了,黑眼圈掛在眼下,甚至來不及遮掩。彼時李月馳恰好和蔣亞出門辦事,但他換下的t恤和牛仔褲散落在床畔,而唐蘅的手錶放在大床另一側。
唐蘅沒打算再迴避什麼。
付麗玲的聲音近乎哀求:「你們真的想好了?別衝動,唐蘅,真的——你們遇到的阻力會比想像中大得多。」
唐蘅說:「想好了……」
付麗玲顫聲道:「這件事不只是唐國木的問題,當年社會學院的那批領導全都得為此負責,換句話說,你們是在和整個漢陽大學作對……還有當年處理這件事的公安也要被牽連……你想過沒有,那女孩的父母當年就和學校達成和解了,你們現在只找來個未成年的小孩……你們有多大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