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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晚秋聽得很是好奇,「因為他長得很漂亮嗎?」
「不止,還因為他很會招惹麻煩,你別看他瘦,他發起狠來一個打六個都不犯怵,這村里村外的混子不管哪個都被他收拾過了,見到他人了都得喊一聲林哥。」
程晚秋忍不住回想剛才林初的那張漂亮的冷臉,確實很有氣勢……
「不過這林初啊雖然脾氣不好打架也凶,但他其實不是心眼壞的人,命還很苦。」王伯說到這有些唏噓:「林初他爹是個沒出息的混帳,整日酗酒,把老婆都給喝跑了,林初小時候沒少挨打,後來有一天晚上林初他爹喝多了,不小心掉河裡淹死了,林初就成了沒爹沒娘的孩子,村子裡每戶人家分他點剩飯剩菜才沒餓死。」
程晚秋聽得滿眼震驚,有些不敢想像那個又凶又美的『桃子精』身世竟然這麼坎坷。
王伯嘆了口氣,「唉,總之他能長那麼大很不容易。」
說話間王伯已經側身走進了一扇暗紅色的門樓里,門樓的頂部是氣派的挑檐式,門楣上還有精緻的磚雕,上面刻著紫氣東來。
剛才程晚秋遠遠就看見了這門樓,他只當這是村子的宗祠,沒想到這居然是他奶奶家的大門,一時怔在了門外,仰頭仔細看門楣上面的磚雕。
王伯走進門裡見他還站在外面看門,笑著解釋了一句,「很久以前程家在這桃園村算是望族,雖然後來慢慢沒落了,但不管怎麼說曾經也是個大家族,有間祖宅也很正常。」
程晚秋聽得不住點頭,這些事情他從來沒有聽他父親提起過。
「快進來吧,你奶奶該等著急了。」
程晚秋跟著王伯走進那扇門樓,門後是一扇雕刻著喜鵲登梅的影壁,再往裡一走就能看見一扇朱紅色的垂花門,還是蓮花瓣式垂頭。
程晚秋忍不住問王伯,「這是一座四合院?」
「算是吧,很多年的老宅子了,只在很多年前翻修過一次。」
王伯著急帶程晚秋去見他奶奶,提著袋子快步走進那扇垂花門,程晚秋跟著一進去就看見了院子裡養著睡蓮的水池,睡蓮葉子下還能看見尾指大的金魚在水裡游,小巧精緻。
他正在看那些水池裡的睡蓮,忽然王伯扯著嗓門朝三層石階上的垂著珠簾的門喊了一聲:「周姨!小秋來了!」
程晚秋頓時看向眼前雖然敞開著,但是因為珠簾看不清裡面的門,一個穿著黑色旗袍的中年女人扶著一個身穿黑色襖裙,滿頭白髮的老人從門裡走了出來,她們的頭上都別著一朵白色的梔子花。
程晚秋在看見老人的一瞬間心頭巨震,脊背發麻,被他背著抱著,漂洋過海走了一路的背包忽然間沉得他肩膀酸痛,壓得他喉間窒澀。
他看著台階上的陌生老人眼眶發酸,放下手裡的東西,取下背包,從裡面抱出一個沉甸甸的骨灰盒,面對著老人膝蓋重重地跪在石板上,發出一聲扣人心門的悶響。
被王伯稱呼為周姨的老人在看見那骨灰盒瞬間老淚縱橫,布滿皺紋的雙手緊抓著在身旁攙扶著自己的中年女人,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攙扶著老人的中年女人也紅了眼睛。
一時間院子裡儘是老人悲痛欲絕的哭聲。
王伯站在邊上看著程晚秋抱著的骨灰盒,也忍不住低聲啜泣,儘管他們早就知道了程彥因病去世的消息,但時至今日仍不敢相信離家多年的程彥再回來竟已成了一盒骨灰。
台階上的老人哭著走到程晚秋面前,跪坐在被太陽曬得滾燙的地板上,抱著那骨灰盒痛哭,哭得瘦弱的肩膀都在細細顫抖。
那一直跟在老人身邊的中年女人扶著她的手臂,聲音哽咽:「媽,進屋吧,小秋這一路也累了。」
程晚秋聽到這才完全確定眼前這個穿著黑色旗袍的女人就是姑姑程沁沁。
老人好不容易止住哭聲,抬眼一看程晚秋,竟是一怔。
剛才離得遠她看不清程晚秋的臉,此時這麼近距離看,看見程晚秋那與程彥年輕時有幾分相似的五官,老人眼淚頓時又止不住地往下流。
她上半身一起,兩條細瘦的手臂抱住了程晚秋,哭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晚年喪子之痛已經讓她痛不欲生。
程晚秋看著抱著自己的老人已經雪白得找不到一點黑色的頭髮,終於明白了為什麼父親臨終前哭著說自己不孝,無顏活著見母親。
他父親帶著他漂洋過海地在異國他鄉生活多年,每年都想回來,每年都因為這樣那樣的事情回不來。到後來能回來了又查出病,於是又不敢回來,耗著耗著人沒了,只能由他帶著他父親的骨灰回家。
程奶奶哭到後面是他姑姑程沁沁扶回去的,程晚秋也從地上起身,抱著骨灰跟著一起進去。
王伯站在台階下,把手裡的另一個袋子提到門口放著,沒跟著進去,把說話的留給程家人,打了聲招呼就走了。
程奶奶坐在太師椅上,看著那個貼著程彥遺照的骨灰盒,無聲落淚。
程沁沁給程奶奶和程晚秋都倒了杯水,大概這幾日總是哭的關係,程沁沁的眼睛紅腫得厲害,她勉強笑了笑,沙啞著聲音對程晚秋道:「路途遙遠,小秋辛苦了。」
程晚秋手捧著杯子搖了搖頭,「不辛苦。」
程沁沁看了眼還在哭的程奶奶,重重嘆了口氣,「你奶奶整夜整夜地做夢夢見你父親,天天想著念著,如今也算是把你父親盼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