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頁
是因為過得太順利了嗎?
溫室使人脆弱。
左正誼盯著不停閃動來電的手機屏幕,終於接了。
周建康的聲音有點意外:「正誼,你怎麼了?突然說這個?」
「突然嗎?」左正誼握手機的手指微微發抖,「拖了一個月你們都快忘了,當然覺得突然。但這一個月里的每一天對我來說都是煎熬,一點也不突然。」
「……」
周建康沉默了一下:「你別說氣話,我還在給許總做工作,他最近太忙不好約,我想和他當面談談……」
「算了吧。」左正誼打斷他,聲音不高,語氣卻刺人,「我現在明白了,你和他就是一夥的。他唱黑臉你唱白臉,不把我治服不算完,對吧?」
「沒有,你別胡思亂想。」
「我說的是實話。不過你們放心,就算決定不續約了,剩下的時間我也會好好打,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在場上擺爛。你們也儘早物色新中單吧。」
說完,左正誼不想再聽周建康的辯解,把電話掛了。
他吹夠了風,關上窗戶回訓練室。
隊友們大多也休息了,只有傅勇在電腦前坐著,聽見他的腳步聲,轉過頭來看了一眼,欲言又止。
要在平時,左正誼一定會缺德地損傅勇幾句,但今天他張了張口,竟然詞窮了。
傅勇得到了一個主動出擊的機會:「喲,你啞巴了?」
「弱智。」左正誼隨口回了一句,走到自己的位置上,拔下鍵盤,準備拿到休息室里去洗。
傅勇叫住他:「最近到底怎麼回事?別裝啞巴了,大哥,跟我們說說行不行?」
「就是你們猜的那樣唄,續約合同談崩了。」左正誼說,「這種瓜你們不是經常吃嗎?又不新鮮,還問個屁。」
「……」
傅勇噎了一下:「別人戰隊的瓜和我們自己的瓜能一樣嗎?你別嚇我啊。」
左正誼沒吭聲。
傅勇盯著他問:「不會吧?你不可能不續約吧?」
「你猜。」
「我覺得會續。」傅勇肯定地說,「建康哥和許老狗就是在搞事兒,他們怎麼可能放你走?」
這句話踩到了左正誼神鬼莫測的雷點上,他冷冰冰道:「他們想怎麼樣就怎麼樣是吧?我是狗嗎?任他們擺布?」
「……沒、沒!我沒這個意思!」
「我不和你生氣。」
左正誼拿著鍵盤轉身就走,走到一半突然又退回來,把鍵盤重新插回電腦上:「去他媽的,不洗了。」
傅勇:「……」
整整一夜,WSND全隊無人能眠,基地寂靜無聲。
這種寂靜猶如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寧靜,烏雲從左正誼忽然閉緊房門開始布滿天空,大雨遲遲不落。
左正誼躺在床上跟紀決打電話。
他剛洗完澡,頭髮沒擦乾,潮濕地鋪在枕頭上,浸出一片深痕。身體也沒擦乾,裸露在被子外的肩膀上沾著水珠,水珠滑過鎖骨,倏地不見了。
——有點冷。
左正誼打了個寒戰。
他整個人濕漉漉的,唯獨眼睛很乾,不哭了。
電話那頭,紀決幾乎是在哀求他:「你睡覺好不好?既然已經決定了,就別再折磨自己,熬夜傷身,哥哥。」
「你困了?」左正誼說,「那你睡吧,不用陪我。」
「……」
紀決哽了一下:「我不困,我是想讓你睡覺。」
「我也不困啊。」左正誼側躺著,盯著手機屏幕,眼裡卻空無一物,「我就是想發會兒呆,沒別的意思。我也沒叫你陪我,你不想陪就算了,別催我睡覺行不行?煩死了。」
紀決:「……」
左正誼顯然不擅長談戀愛,但很擅長折磨男朋友。
他剛罵完紀決,後者還來不及反應,他又換了個語氣,可憐兮兮地說:「我好冷,你抱抱我好不好?」
紀決在電話那頭直嘆氣,鬱悶道:「如果能抱到,你現在還能有嘴來罵我?」
「你什麼意思?」
「我想咬你的意思。」
「哦。」左正誼說,「反正也咬不到。」
「……」
這句話他說得怪,乍一聽像挑釁,仔細一品,又好像是撒嬌和求助。紀決默然片刻,忽然說:「你能出來嗎?」
「不能。」左正誼拒絕,「我好冷,不想動。」
紀決放輕嗓音,哄他:「穿上大衣,我在老地方等你。」
「不要。」左正誼仍然拒絕,「想見我就自己來,你想想辦法吧。」
「什麼辦法?你們基地又不讓我進。」
「我不管。」
「要不我去敲門?但被人知道的話,可能會影響你的名聲。」
「……」
左正誼不吭聲了。
他不說話,紀決也不說話,兩人聽著彼此的呼吸聲,同時陷入沉默。
不知過了多久,當紀決以為左正誼睡著了的時候,他終於又開口了。
「紀決,你說我離開WSND之後,能去哪兒?」他的聲音如一潭死水般平靜,「應該會有很多戰隊願意要我吧?可我怎麼沒有一點期待呢?哪都不想去。」
「……」紀決頓了頓,「蠍子怎麼樣?來不?」
左正誼道:「你說了算嗎?」
「我說了不算。但只要你想來,沒有俱樂部不想要你。」紀決也躺在床上,受姿勢的影響,聲音比平時更低沉幾分。他說,「我打職業,練了幾年打野,就是為了當你的野王,左正誼。我希望你能和我當隊友,但如果你覺得蠍子不合適,我也不會利用感情綁架你。轉會是很重要的事,你應該選一個最好的戰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