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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紀決下床了,左正誼再次翻身背對他。
紀決盯著這道看了無數遍的背影,觀察左正誼的肩頭,想看他有沒有一絲顫抖,一絲逞強。
但夜太黑了,一米以外的輪廓就變得模糊,他看不清他。
也可能是因為眼前有霧,所以看不清。
「對不起。」紀決說,「我承認我做錯了,對不起你也對不起奶奶。如果時間能倒流,我們回到過去,我絕對不會讓你為我受一點傷。」
霧氣愈加深重,紀決低下頭:「等我們打完回國,我陪你去給奶奶掃墓吧,向她當面道歉,可以嗎?」
左正誼沒有回答。
紀決又說:「好好打比賽,我也是。暫時不會再來煩你了。」
他轉身出去,關上了房門。
左正誼依舊沉默不語,漸漸的,他繃緊的肩膀鬆弛下來,呼出一口疲憊,仰倒在床上,閉上了眼睛。
這是來韓國的第一夜。
左正誼艱難睡著,竟然又開始接著做剛才沒做完的夢——登山。
左正誼平時不迷信,但每當遇到重大賽事,就開始情不自禁地信玄學。
上賽季冠軍杯決賽之前,他夢到自己當國王,然後奪冠了。
本賽季冠軍杯淘汰賽之前,他夢到和紀決的父母一起打遊戲,然後被淘汰了。
其實去年世界賽決賽之前,他也做了夢,隱約記得當時也沒夢到什麼吉兆,所以就成亞軍了。
這個「所以」很沒道理,但夢裡的左正誼比清醒的時候更加迷信,他拼命地登山,盼望著快點登頂,為自己贏得一個好彩頭。
然而,山路無窮,他爬出了一身汗,渾身酸軟,已經沒有力氣了,仍然望不見峰頂。
那似乎是一條沒有盡頭的通天之路。
左正誼昏倒在路上,醒了。
「……」
夢境太真實,醒來後那種無力和酸痛的幻覺還在,左正誼腰疼,腿疼,手腕疼,心口也疼。
他打開燈,手機顯示五點二十。
天已經亮了,位於大廈高層的酒店落地窗正對東方,他拉開窗簾朝遙遠的天邊望了一眼,轉身進洗手間洗漱。
紀決離開之後,嚴青雲也沒回來,不知道他們是怎麼分配房間的,也許紀決又單獨開了間房休息。
零碎的念頭從左正誼的腦海中一掠而過,他低下頭,盯著不斷出水的水龍頭,那流淌的聲音和冰冷的觸感讓他清醒了幾分。
冷水從他的手背澆至手腕,白皙的皮膚隱隱泛紅,冷不丁的,不知哪裡痛了一下,左正誼條件反射猛地抽回手。
「……」
他愣了兩秒,沒辨別出痛感來自什麼地方,更像是夢還沒醒,幻覺仍有殘留。
左正誼把冷水調成溫水,簡單洗漱了一下,刷好牙,換了身衣服。但時間太早,他不知道應該去哪裡、幹什麼,只好到沙發前坐下,看手機。
昨天蠍子的微信大群里聊了半宿,左正誼拉了半天消息界面都拉不到頭,粗略看了一眼,他們是在討論世界賽的分組情況。
小組賽階段,來自全世界各大賽區的十六支戰隊被隨機分成了四組。
蠍子在A組,同組一支韓國戰隊,一支北美戰隊,一支越南戰隊。
因為有「同國迴避原則」,中國的三支戰隊不會在小組賽階段碰面,SP和CQ分別進入了B組和C組。
CQ的運氣顯然不太好,今年的韓國聯賽冠軍和澳洲聯賽冠軍都在C組,三個硬茬碰一起,帶一個弱勢賽區的炮灰,四隊晉級兩隊,必有慘烈傷亡。
相比之下,蠍子和SP的簽運算是不好也不壞,出線前景比較可觀。
小組賽是BO1賽制,組內雙循環,也就是說,每隊要跟三個同組對手分別打兩場,最後按照積分排行,前兩名獲得晉級淘汰賽的資格。
賽程已經出了,7月1日,蠍子第一場的對手是北美戰隊KTE。
今年的世界賽開始時間比往年早,賽程排得也比較密。
小組賽抽籤儀式是用線上直播的方式舉行的,正式的開幕式安排在7月1日傍晚,據說屆時會有不少明星出場。
左正誼對那些韓國明星沒什麼興趣,他看完群聊消息,又有點困了。
但右手腕附近時不時傳來的不舒服的感覺卻讓他心頭蒙上了一層自己也不敢細看的陰影。
可能是因為最近幾個月實在太勞累了,他以前從未有過這麼高的訓練強度。
普通人天天玩電腦尚且有不良身體反應,更何況是他這種打法。
感覺是應該休息一下了。
左正誼嘆了口氣,心想好煩,難道他不想休息嗎?
清晨六點半,左正誼仍然坐在沙發上發呆。
他稍稍活動了一下手腕,那彆扭的感覺又不明顯了,似乎是被冷水刺激出來的反應,很快就恢復如常了。
左正誼盯著手腕看了幾秒,心裡覺得問題應該不大,休息一陣子就好了,算是勞累過度的正常反應吧。
但不知是不是因為昨晚那個夢實在不吉利,他莫名有點心慌。
就算是小題大做,也應該找隊醫來處理一下吧?
「……」
左正誼忍到了八點,終於坐不住了,去對面房間敲隊醫的門。
隊醫叫孫稚心,和翻譯宋妍住在一起。她開門看見是左正誼,有點驚訝,問他:「有什麼事嗎?進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