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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名字是一個禁忌,一提起,就能將他所有的理智擊潰。
他不分晝夜地工作,快速推進項目的進展,他給了自己一個月的時間。
等忙完這個階段的事情,他打算回國休息一個月。
這是他給自己最後的機會。
他想,他已經不能再等了,他已經沒有多少時間可以浪費。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告訴她所有的事情,在她面前坦誠他的怯懦、卑劣、悔恨、嫉妒、不甘,他要告訴她,他終於看清了自己的心,他從前的確做了許多錯事,現在他知道錯了,他會用盡一切方法彌補他們之間的十年。
從做下這個決定的那天起,薛裴幾乎每天都會夢見她。
接到家裡打過來的電話時,薛裴剛開完一個重要的會議,一切都很順利,沒出任何紕漏,他今日難得心情不錯。
他從大廈走出來,外面陽光正好,助理跟在一旁正要為他撐傘,就在這個時候,手機響了起來。
是家裡打來的電話。
薛裴看了眼腕錶,推算著國內的時間,接通電話,他溫聲問道:“怎麼今天想起給我打電話?”
電話那頭他的母親還沒說幾句,就笑著催促:“薛裴,這幾天你抽時間回一趟家裡吧。”
薛裴嘴角彎了彎:“怎麼,是有什麼喜事麼?”
“確實是有大喜事,大家都在盼著你回來呢,你吳阿姨天天都在念叨,這麼重要的事情你可不能缺席。”
薛裴這下更是好奇,走得也慢了些。
薛媽媽聲音里都透著喜悅:“哎呀,我還是讓依依來和你講吧,我來講不合適。”
很快,電話那頭就換了人。
“喂,薛裴。”
當朱依依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過來,薛裴喉結動了動。
已經有三個月沒再聽到她的聲音,薛裴握著手機的右手捏緊了些,明明心裡已經慌亂至極,卻還是裝作自然地問道:“家裡是有什麼喜事,弄得這麼神秘?”
他繼續猜測著:“你升職了?”
“不是。”朱依依說到後半句,自己倒不好意思了起來,聲音也小了許多,“其實也沒什麼,就是我和李晝要訂婚了,想問下你有沒有時間回來。”
薛裴聽到時先是愣了愣,腦子裡嗡地一聲,世界好像變成了真空的,遠處矗立的高樓在他眼前瞬間坍塌,一切都是那麼荒誕離奇、不真實。
他在人行道上突兀地停了下來。
“剛才有車經過,我沒太聽清,你再說一遍?”
在法國巴黎的街頭,薛裴站在鬧市的馬路中央,周遭人聲嘈雜,可從電話里,他清楚地聽到朱依依又複述了一遍:“我和李晝要訂婚了,訂婚宴在明天,你有時間回來參加嗎,沒時間的話也沒關係的……”
這一刻,薛裴幾乎喪失了所有思考的能力,唇色蒼白如紙,幾乎拿不穩手機。
接下來朱依依還說了什麼,他已經聽不清了,他有短暫的耳鳴,路邊的汽車鳴笛聲仿佛被放大了一百倍鑽進耳朵,發出尖銳刺耳的聲響,大腦有些缺氧。
助理看著他額頭上冒出的冷汗,在一旁緊張地問道:“薛總,你怎麼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薛裴緩了好一陣才拿起手機,他有些話想對朱依依說。
一些很重要的話。
他從未對她說過的話。
可當薛裴再次拿起電話,電話那頭的人卻成了李晝。
“薛裴,你還在聽嗎?”
“說。”
“剛才你沒說話,我還以為你已經掛了呢。”聽到他的聲音,李晝似乎有些意外,“不知道你最近工作忙不忙,如果有時間的話,我還是很希望你能來參加我和依依的訂婚宴,畢竟你們從小一起長大,你要是能在現場見證,依依一定會很開心的。”
助理觀察著薛裴的表情,不知電話那頭說了什麼,他瞧見老闆臉上的神情變了變,臉上有種風雨欲來的壓迫感,氣壓越來越低,片刻後,他聽見他的老闆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道:“好的,我馬上回來。”
——
薛裴坐了下午三點的飛機回來。
在飛機上,他度過了人生中最煎熬的十二個小時。
這十二個小時,他望著舷窗外的雲層,想起幾個月前他來法國時的心情,那時候他以為他做了最正確、最果斷的決定,他以為這是他和朱依依之間最好的結局。
可直到這一刻,他終於發現,他人生中做過最錯誤的兩件事,第一件是把江珊雯帶到朱依依面前,以此拒絕了她的愛;第二件就是在意識到他對她的感情不再純粹時,他選擇離開北城,離開她的身邊。
像是一種報應。
他做的每一件事,都在把他愛的人越推越遠。
飛機在雲城落地,他在路邊攔了輛計程車直奔桐城,離得越近,他的心跳得越來越快。
他知道,他在奔赴一場既定的宿命。
踏上桐迎大酒店的台階,薛裴尚未走進門就聽到酒杯相碰的聲音以及賓客熱烈的交談聲,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喜悅的笑容。
而他手裡拿著行李箱,風塵僕僕地走進來,格外突兀顯眼。
最先發現他的人是李晝,他正彎腰給長輩遞煙,視線觸及門口時,反倒愣了愣,似乎不太敢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