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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起無數張丟在垃圾桶里的診斷報告,一把扯起被子,蓋住整個腦袋,將自己圍得密不透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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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雲遐再醒來,落日西沉。
他摸去浴室洗了個澡,隨便扯了件T恤套上,濕著發,插著兜慢吞吞地下樓找人。
剛走到樓梯口,聽到底下的歡笑聲。
他眉梢輕動,謝女士這麼喜歡小呆鵝?
他往下走了幾步,看清客廳的場景,支著樓梯扶手沒下去,懶懶地看她們光明正大地說“悄悄話”。
“茸寶,快看雲遐哥哥小時候,繃著小臉裝酷呢。”
謝女士指著相冊里的一張相片笑。
照片上,五六歲的小少年模樣漂亮,眼眸烏黑,端著一張嚴肅的小臉,像是在教訓人,手裡卻拿了個洋娃娃。
鹿茸茸好奇道:“雲遐哥哥小時候喜歡玩洋娃娃?”
謝女士輕輕哼笑一聲:“他哪是自己喜歡,你看下一張。”
下一張照片,照片上多了個小女孩。
她穿著漂亮的蓬蓬裙,公主頭微微凌亂,小皇冠歪歪斜斜,小手抹著眼淚,委屈得直哭。
鹿茸茸睜大眼,這是她。
小時候的她。
剛才站著的小少年蹲了下來,洋娃娃被放到一邊,他眉頭緊皺,捧著她的小臉給她抹眼淚。
鹿茸茸看著照片,怔住了。
她像是回到照片裡,回到那個夏日午後。
那天下午,謝雲遐沒去幼兒園。
鹿茸茸被小朋友們團團圍住,緊張地漲紅臉,小朋友你一言我一語,小手往她腦袋上摸,抓她的小皇冠,摸她漂亮的裙子。
她沒處躲,又說不出話來,最後哇地一聲哭出來。
家裡人接她回家,她哭了一路,到家第一件事就是去找雲遐哥哥。
小姑娘哭得抽抽噎噎停不下來,把大傢伙都嚇壞了。
直到謝雲遐過來,看小天鵝被欺負得慘兮兮的模樣,板著小臉問:“不敢說話,跑會不會?”
好兇。
小姑娘眼裡又多出一汪眼淚。
小少年僵了一會兒,拿出新買的洋娃娃哄她:“下午給你買的禮物,跳芭蕾的娃娃。”
小姑娘抬起淚汪汪的眼,小臉哭得通紅。
她搖搖頭,不要娃娃。
小少年盯著她的淚眼看了一會兒,忽然放下娃娃,捧起她的小臉,笨拙地哄:“茸茸不哭。”
他給她擦乾眼淚,擺正她的小皇冠,摸摸她的頭髮,認真問:“誰扯你的裙子,記得嗎?”
小姑娘搖搖頭,又點頭。
半晌,她頂著通紅的眼睛,抽噎兩下,小聲說:“哥哥抱抱。”
鹿茸茸想起這四個字,耳根發熱。
曾經的記憶開了個口子,“竹馬”這個模糊的字眼隨著這張照片逐漸清晰,謝雲遐不再是模糊的身影。
她小時候,確實很黏雲遐哥哥。
他那時候抱她了嗎?
她想不起來了。
謝女士笑道:“他從小就拽拽酷酷的,就沒見他對什麼人有耐心。但他對你不一樣,這傢伙一定記得小時候的事。”
鹿茸茸抿抿唇,有點不好意思。
她之前都不記得雲遐哥哥。
謝雲遐倚著扶手看了一陣,聽到這句話眉梢輕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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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後,謝雲遐帶鹿茸茸回學校。
這個點東川路上堵,謝雲遐照舊風馳電掣,一路疾馳到學校,隨便找了個地方停車。
機車動靜太大,他一般不停宿舍。
夜晚的校園安靜,燈影綽綽。
風吹過,樹梢沙沙作響。
鹿茸茸慢吞吞地邁著步子,餘光往邊上瞄一眼。
謝雲遐在接電話,語調懶散,他沒摘手套,黑色手套包裹住修長骨感的指節,露出一截冷白的手腕。
她悄悄看著,心想他的手指好長。
又細又長,兼具力量感。
說著話,他忽然把頭盔夾在腋下,空出一隻手遞到嘴邊,薄唇微張,唇齒靈活解開卡扣,黑色的手套瞬間剝離,一抹冷色閃過。
他換了只手拎頭盔,另一隻手靈活地敲著屏幕。
“發過去了,掛了。”
他掛了電話,偏頭正對上她澄亮的眸光。
謝雲遐挑眉:“看什麼?”
鹿茸茸連忙搖頭,收回視線。
她只是在想,他和小時候不太一樣。
謝雲遐沒多問,接連回了幾條信息。
新人王風正大,不少人跑他這兒打聽,真有意思。
兩人靜靜走了一陣,沒怎麼說話。
進校門這段路還算亮,經過便利店,靠近操場,路燈黯淡下來,操場內亮著大燈。
有人在操場上跑步、訓練。
鹿茸茸和謝雲遐拐過彎,操場門口走出兩個女生,走在他們前面,隔著約莫兩米的距離。
她們在聊天,沒刻意壓著聲音。
內容順著風飄下來,聽得清清楚楚。
“聽說沒,天才少年有新目標了。嘖,要不是他惡名在外,就沖那張臉,我都想上。”
“你想上哪兒啊?”
“嘻嘻,你不想啊?體育生很猛的。”
女生們無所顧忌地調笑著。
謝雲遐輕眯了下眼,看邊上的鹿茸茸,她微微偏過頭,明顯在聽人家說話,但沒聽懂,眼裡都是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