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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裴冬宜忽然出聲,“這能說嗎?會不會被播出去?”
溫見琛示意她不用擔心,“會剪掉的,跟她有關的部分都不播,我已經跟孟導說好了。”
於是裴冬宜示意他繼續。
那是一個才三十多歲的青年女子,長得很漂亮,瓜子臉柳葉眉,一雙眼睛像秋瞳剪水,美得楚楚可憐。
可是一開口說話,就把這種感覺全部破壞了。
溫見琛聽她說要安樂死的藥,先是說沒有,接著多勸了兩句:“你年紀輕輕的怎麼這麼想不開?是不是有什麼困難,可以找政府的,你要是不知道該找誰,我給你電話號碼?還是說得了病覺得難過?有病咱們就治,就算是大病你沒錢治,國家也會幫你的,我們可以幫你申請一些補貼,以後日子還長……”
他是出於人道主義安慰了幾句,沒想到卻徹底打開了對方的話匣子。
接下來那些話溫見琛純屬被迫聽進去的。
她先是說她老公吃喝嫖賭爛人一個,然後道:“他去嫖我也去混,他做初一我做十五!”
“你不知道,女人這樣多虧啊,我睡了好多個男的,下面就長了好多疙瘩,一大片,去醫院醫生說我得了不好的病,他就跟我離婚了。真是不公平,他去嫖都沒事,我去混倒得了病!”
溫見琛聽到這裡大感震撼,他是男的啊,這姐們這麼不拘小節的嗎?!
說是說醫生眼裡患者無性別,但實際上還是有避諱的啊!
他都不知道該不該、怎麼樣阻止對方,只好聽她繼續說下去:“我喝過農藥,喝了好幾次,都被救回來了。我想死,又好怕。越想死就越死不了,我還喝過百草枯。”
溫見琛:“……”你肯定買到假的百草枯了。
“我又不敢割腕……求求你了,我真的想死,我知道有安樂死的,我哥就是殺了人,犯了事,然後就安樂死了……我得了HPV,早晚都是要死的,你幫幫我,求求你了。”
她的情緒非常激動,語速極快,溫見琛已經不知道要怎麼勸她,她扶著桌子就要跪下來,他連忙扶住她。
溫見琛問她到底得了什麼病,她把一個處方單拿給他看,上面診斷寫著複雜性尿路感染,醫生開的是左氧氟沙星。
他就說:“尿路感染是女性很常見的疾病,這有什麼不好的,別想什麼死不死的。”
對方搖頭,說:“我得的是HPV啊,肯定是要死的,已經被判死刑了,肯定是要死的,沒多少年了……”
溫見琛見她說得那麼肯定,於是疑心她是得了HIV,就問她是不是,她又一口否認,堅稱自己得的是HPV。
溫見琛只好又告訴她,HPV感染也常見,有高危分型的,每年定期檢查就可以,雖然跟性生活有關,但也不是一定就治不好,還不到死的地步,說完又問她要不要開左氧氟沙星。
對方說不要,還是問他有沒有安樂死的藥,溫見琛一臉無語地想繼續勸,她就又說了起來:“人活著太沒意思了,我沒爸沒媽了,大哥又被判了刑,我也沒錢,也沒男人,活不下去了,太難了……”
說著就開始哭,溫見琛嘆氣,“那有的人有錢,想活還活不了呢,你怎麼就想不開,好死不如賴活著。”
算了一會兒,他看看時間,已經過了二十分鐘了,忙道:“我這會兒趕著下夜班去辦事,您要是不開藥,我就先走了,要是想開藥,就找值班醫生,好吧?”
對方揩著眼淚,連連點頭,“你忙你忙,我去問問別的醫生,看有沒有安樂死的藥開給我。”
溫見琛:“……”好傢夥,剛才那麼多都白說了!
裴冬宜聽到這裡,眨眨眼睛,半晌才回過神來,“……後來呢?”
“後來?你想要什麼後來?”溫見琛吐槽起來根本不管這是節目錄製期間,到處都有鏡頭盯著他,直言不諱道,“其實我是信她說的,她可能真的過得很難,恨不得去死,我也知道她的人生其實跟我沒關係,我勸那麼多,一個是人道主義,畢竟想死跟普通的難過和軟弱情緒還是不一樣的,其次就是我得讓她知道,這個藥我確實沒有,就算有我也不可能給她開,多解釋幾句,多勸幾句,省得刺激到她,回頭給我投訴到醫務科去了。”
頓了頓,他又嘆口氣,“我走的時候,路過診室,聽到她跟我同事哭,說自己得了HIV,我感覺她連HPV和HIV都沒有分清。”
“還能有什麼後來,後來肯定就是把她勸走,最好的結果就是她拿了藥回去治尿路感染。”
裴冬宜聽得一愣一愣的,“這種患者……多嗎?”
“少吧,我也沒怎麼見過。”溫見琛想了想,應道。
接著嘆氣,“也是可憐人一個。”
說完端起牛奶喝了一口,扭頭一看,譚夏他們正站在餐廳的入口,一群人聽故事聽得津津有味。
見他看過來,都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寧濤還說了句:“這就完啦?那你快吃,吃完要走了。”
溫見琛:“……”
寧濤說完就跟其他人一起走了,裴冬宜倒還在一旁坐著,溫見琛見她不走,想起昨晚電話里她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