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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眼前這個小孟一樣剛開始寧死不屈的多了去了,見怪不怪。
他對上熟客Allen朝自己使的眼色,心領神會,立刻將本來就惡氣的臉沉得更嚇人,粗著嗓子叫身邊的小弟報警,以此給這個敬酒不吃非吃罰酒的年輕人威懾力。
小弟也很熟悉這流程,拿出手機裝模作樣要撥號,其實留出了足夠充裕的時間,令Allen得以上前繼續裝好人勸阻。
孟嘯春冷眼看著他們一唱一和,毫不害怕他們的威脅,只嫌吵鬧。
他極少產生恐懼、激動之類的強烈情緒,從有記憶起就這樣。
孟嘯春早慧,記得很久以前的事情。
他的生母一直想他死,好讓她出軌的鐵證無聲無息地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五歲時,生母帶他去水庫游泳,在他的救生圈上做了手腳。
他抱著救生圈在水裡泡久了,救生圈忽然漏氣。
她站在岸上看著他往下沉,轉身往別處走。
孟嘯春就自己游上了岸,從地上的包里取出毛巾,擦乾身體,換上衣服。
他正擦著頭髮,生母火急火燎地尖叫著領著目擊證人過來了:“我兒子溺水了!快救救他!他——呀!”
聲音戛然而止。
孟嘯春沒理那一群神色各異的成年人,自顧自地擦乾頭髮,將毛巾和泳褲疊好放回包里,背起來,這才看向生母。
“你……你會游泳?”生母顫抖著聲音問。
“嗯。”孟嘯春平靜地回答她。
他看過別人游泳,只是家裡一直給他游泳圈,所以他就一直抱著游泳圈。
以前家裡人發現他過目不忘,總讓他在人前表演,他就學會了藏鋒,開始模仿周圍的同齡人生活。
周圍的同齡人除非家人給報班學游泳,否則都是抱著游泳圈下水,他就也這樣。
後來,他的生母嘗試過一些別的意外,比如漏電的插座、剪斷的吊扇、“不小心”摻進老鼠藥的包子。
想像力不算豐富,動手能力很拙劣,演技更是差,每次都要露出身不由己的痛苦掙扎神色,令他看出不對勁。
她一直殺不掉他,瀕臨崩潰,抱著他大哭一頓,說如果被他養父發現他的身世,一定會打死她。
他名義上的生父、實際上的養父、她的丈夫,在外面人人都說老實憨厚,其實常家暴她。尤其在曾因醉酒傷人坐牢出來後,對她動起手來更是毫不留情。
她想離婚,被威脅敢離就殺了她。
她不敢反抗,便抽刀向比她更弱的人。
人類。她只是很尋常的人類。尋常的人類一貫如此。
他八歲的時候,她終於受不了巨大的心理壓力,找機會跑得無影無蹤。
她跑後沒多久,他的養父生疑,帶他去做了親子鑑定。
養父也想殺掉他了,但辦法比她更低級,直接打他、不給他飯吃。
然後被鄰居舉報了。
第14章
養父被找上門來的相關部門工作人員嚇唬了一頓,不敢再這麼明目張胆地殺他,改而把他帶到荒無人煙的山區扔下就跑。
也許因為慌張,離開的時候沒仔細看路,腳一滑,掉進了深溝,腿骨折了,爬不上去。
那時候手機不夠普及,養父沒有手機,只能求站在上面的孟嘯春去找人來救他。
孟嘯春面無表情地低頭看溝里的他,思考了一下,去附近找了山民來救他。
山民來了,但不急著救人,先談辛苦費,獅子大張口。
養父不同意。
沒談攏,山民不急,坐在旁邊抽著旱菸用方言聊天。
太陽很大,養父在沒有遮蔽物的溝里被曬得頭暈眼花,最終還是答應了把身上的所有財物和開過來的那輛三手小汽車都給他們。
孟嘯春一直在旁邊安靜地看著。
他不喜歡人類,他所見到的人類都很無聊、醜陋,是被低俗欲望支配的行屍走肉。
他觀察著他們的言行舉止,始終不明白他們的存在意義是什麼。
同樣不知道自己的生存價值在哪裡。
生母還在的那幾年,有好幾次他都想假裝沒看出破綻,讓她如願算了。
山民把養父救上來,找來草藥,簡單地幫對方敷上止血,骨折處用木板夾住捆緊,還送了一根地上現撿的粗木棍當拐杖,然後就滿載而歸了,留下這一大一小的外地人自便。
養父杵著木棍一瘸一拐地在前面走,孟嘯春跟在後面。
走得暴躁起來,養父突然停下腳步,回頭舉起棍子朝孟嘯春一頓狠抽出氣。
不是這個野種,他也不會這麼倒霉!
孟嘯春不閃不躲不出聲,站在原地讓他抽。
抽了一頓,養父稍微氣順了點兒,繼續帶著他沿山路走。
晌午時分,兩人終於走出了山路,上了新修的馬路,只是來往的車輛很少,偶爾有也是呼嘯而去。
兩人沿著馬路走了一陣,養父突然停下來,卻沒再打他,而是壓低聲音說:“等下別說話,不然打死你!”
然後換了副面孔和語氣,朝停在前方的車喊道:“救命!救命!”
那是一輛房車,一家三口在車旁的樹蔭下支著桌椅,擺著許多食物飲品正在吃。聽到聲音,齊齊看了過來。
那一家三口的男主人姓路,小孩叫路少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