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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希覺挺欣賞於曉這樣的性格,半抱著手臂思索著說:“捐款的錢你可以放心地用在你的慈善事業上,你開心了,顧漸也會開心點。”
於曉頓了一下,似是想到什麼不愉快的事情,她端詳程希覺一陣,確定這個男人是可以信任的,認真說道:“有件事我沒有告訴顧漸,因為沒必要告訴。”
“什麼?”程希覺蹙眉。
於曉露出厭惡的神情,恨恨地說:“上個月顧漸的媽媽來找他了,我本來以為她良心發現了,結果……她的小兒子得了再生性障礙貧血,她想讓顧漸捐點造血幹細胞出來,心真狠啊!”
程希覺面無表情地點頭,沉聲說:“我知道了,確實沒必要告訴顧漸。”
第49章
於曉談起顧漸的事兒便剎不住閘,她開收容所好些年,南來的北往的,什麼樣的人都見過,能主動找到收容所的少年兒童,普遍家庭生活複雜,社會關係混亂,造成性子叛逆張揚,非常難管教。
她繪聲繪色地和程希覺講第一次見顧漸的情形,感慨萬千地說:“我當時都看直眼了,還以為哪家的貴族少爺流落街頭了!”
那日,於曉回到小院裡看到沙發上坐著一對母子,母親穿得整齊潔淨的襯衫和過膝裙,頭髮一絲不苟地挽在腦後,沒有一縷髮絲散亂,模樣端秀清麗,神情恬淡中透著高雅,像是虔誠的教徒一般恪守清律。
旁邊的顧漸一直低著頭,坐姿卻很端正,雙手搭在膝蓋上一動不動,像弓上繃緊的弦似的緊張。
於曉從沒見過父母親自送上門的,無論寧婉軟硬皆施,她都不願意將顧漸留在收容所,堅持讓寧婉為自己的兒子負責。
雙方僵持不下,寧婉神色冷冰冰的,接了一通電話出去了,留下於曉和顧漸兩個人在房間門裡,顧漸一抬頭,她才發現這孩子長得俊,朝她笑起來嘴角的笑渦招人心疼,乖乖地喊她姐姐,一下把於曉的心給喊化了。
寧婉前面說顧漸品行不端,脾氣暴戾,打了一位很有名的教授,那位教授德高望重不和他計較,否則他要進拘留所,以後一輩子都完了,於曉想著顧漸應該是那種野性難馴,目無尊長的少年,但顧漸與她想像中的恰恰相反。
謙遜有禮貌,講話慢條斯理,在嚴苛的教育環境裡練就了察言觀色的本領,但並不是獻殷勤的那種,而是一種通徹事理之後的洞若觀火,他用這份本能,協助於曉把收容所的事情處理得井井有條。
程希覺聽得很認真,靜靜地看著於曉時而感嘆,時而欣喜的臉,腦海里勾勒出顧漸年少時的模樣,難怪顧漸的性格會變成現在這樣不把一切當回事,因為他的人生從少年時期開始,便一直在重複兩個字:失去。
失去音樂才能、失去母親、失去家庭、失去過往的榮譽,一個普通人花費一輩子才能走完的路,他早早嘗遍了一切的不如意,他精疲力盡,無法承擔再次失去的苦痛,但命運無法對抗,唯一能做的就是將自己封閉起來。
他就像玲瓏剔透的玻璃瓶,細膩的瓶口點綴金漆,再用鎏銀銅絲的纏繞,貼上劇毒的標籤,束之高閣放在最顯眼的位置。
人人都知道應當敬而遠之,可這種冰冷迷人的劇毒太吸引人一探究竟了,程希覺何嘗不是,只不過他運氣好掀開蓋子嘗了一口,從此上了癮,欲罷不能,想再一次細細品嘗其中的美妙。
程希覺心中酸楚,他無法回到過去,拿回顧漸屬於的一切,但他可以重新建造一個家,將顧漸失去的,一樣一樣重新給予他。
晌午程希覺回到家,顧漸最近肚子太顯眼了,向引力公司請了長假,在家裡安心養胎,他求之不得顧漸待在家裡,方便醫生隨時照顧。
他叩幾下房門,推開門走進來,顧漸倚坐在陽台的涼椅上看手機,八分趴在他腳底下呼呼大睡。
斑駁明亮的陽光穿過樹蔭,跳躍在顧漸溫潤的脖頸上,程希覺俯身嗅嗅他後頸軟和好聞的氣息,餘光瞥到手機上的新聞頁面,“嗯?看的什麼?顧漸舉起手機讓他自己看。
來自一條社會名人的八卦,宋良的前妻竟是他曾經在大學執教時的學生,兩人在學校里曖昧不清,前妻剛剛一畢業就和宋良舉行了婚禮,這場師生戀情的婚姻僅維持幾年,最終以離婚結束。
師生戀屬於不道德行為,宋良一個文人雅士的典範竟然有過這樣的黑歷史,媒體口誅筆伐地聲討宋良的職業道德,但大部分人並不買帳,雖然確實不道德,但都是成年人了,你情我願的事情並沒有什麼好指責的。
娶學生這種事情太多了,宋良只是其中之一,網友都懶得罵宋良。
程希覺下顎壓在顧漸的肩膀,看完之後問:“穆羅發給你的?”
顧漸從來不主動去搜宋良的事,他鎖屏後將手機撂在小茶几上,“嗯,不知道誰翻出宋良的舊聞爆料給媒體,但沒什麼用。”
“確實沒用。”程希覺從背後摟著他削薄的脊背,鼻尖蹭著頸窩裡絲潤的黑髮,聲音悶悶地說:“神像上有一條裂縫,人們從來不會當一件大事。”
但當神像崩塌的時候,人們亦不會懷疑其中的真假,因為他們親眼見證過神像上早有一條裂縫。
對付宋良這一類異於常人的偏執瘋子,肉/體上的痛苦並不能摧毀他,反倒會讓他沾沾自喜,再一次成功地操控了別人暴怒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