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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漸踹了一腳他的小腿,站起來套上黑色羽絨服,毛茸茸蓬鬆衣領裹著他清瘦的臉,臉頰清透乾淨,像棵水靈靈的松柏樹,一言不發地將脊背靠在牆邊。
程希覺將叮叮安置到搖籃里,走過有條不紊地扯起他的拉鏈,一直拉到頂上,再一顆一顆摁上防風扣,最後掀起帽子給他戴上,和方才照顧叮叮的動作如出一轍。
顧漸下顎埋在衣領里,眯著冷淡漂亮的瞳仁,手伸進他的風衣口袋拿出口罩,默不作聲地給自己戴上。
程希覺拽著帽子兩邊抽繩,壓著聲音哄他:“寶貝,你有我也不會和叮叮搶,別生氣了好不好?”
顧漸一瞬不瞬地盯著他,悶著聲音懶懶說:“離我遠點。”
程希覺太喜歡他害羞的樣子了,看著一臉若無其事的冷淡樣,但再惹下去顧漸就要咬人了,他點下頭,手下流暢地打一個標準的蝴蝶節,“好的,我帶叮叮留個腳印做紀念,你在這等我。”
花籃一直病房排到長長的走廊,馥郁濃烈的花香無處不在,包裝精緻的各式禮物堆滿了寬敞的儲物室,來接顧漸回家的車隊是一列豪車,西裝楚楚的司機訓練有素地將禮物搬到後備箱,大隊人馬氣勢磅礴地進進出出,如同是天王巨星出院一般。
顧漸雙手揣在口袋走進電梯裡,身上的傷口拆線沒幾天,他靠著金屬牆閉目養神。
電梯停在下一層,幾個護士推著推車走進來,議論紛紛地討論到底是誰那麼大的排場。
“我剛看到一套蒂芙尼的嬰兒禮盒,金勺子吃寶寶奶昔會更香吧?”
“禮盒算什麼啊,八樓清空一個多月,整層樓就給一個人住,沒有通行卡都進不去,有錢人的生活就是這麼樸實無華且枯燥。”
“咱們院長親自去送人家的家屬了,真不知道是誰家的貴太太,生個孩子和國家機密似的……”
“那得長得多好看啊,不然人家大豪門能這麼寵?”
顧漸向下拽了下帽檐,到達一樓大廳側過身,穿過眾說紛紜的幾個護士,留下一道清爽利落的背影。
身後討論的聲音一頓,有人斬釘截鐵地說:“剛那個男的肯定很好看。”
“口罩帽子和明星似的,什麼都看不見,哪能看出來長什麼樣啊!”
“憑我對帥哥的直覺,他絕對是個大帥比。”
大帥比來到停車場,隨便挑一輛豪車,拉開后座的車門躬身坐下,端起手機給程希覺發條簡訊,仰起頭閉著眼睛休息。
沒過一會,程希覺抱著叮叮坐到他旁邊,領帶上斑斑點點沾著叮叮吐出來的奶,他絲毫不介意,手臂一伸攬住顧漸,“這麼著急想回家?”
顧漸側過身子慵懶枕在他肩膀,伸手逗著叮叮,“醫院太無聊了。”
程希覺瞧著他白淨秀窄的手指,指甲圓潤亮澤,天生是藝術家的手,他聊點不無聊的事情,“我家人在商量滿月酒的事情,準備在老宅里辦,會來許多親朋,到時想不想去露個面?”
顧漸乾脆利落回答:“不要。”
程希覺早就猜到他的回答,隨即說:“好,叮叮那天不在家,我帶你去參加一場慈善晚宴,有一齣好戲欣賞。”
“什麼好戲?”顧漸抬眼,看著程希覺英挺清定的側臉。
程希覺從善如流地說:“哈姆雷特。”
又名為王子記。
顧漸調整一個舒服的姿勢,沒骨頭似地倚著他,閉上眼睛開始睡覺。
……
家裡為叮叮請了三位保姆,再添上周姨綽綽有餘,晚上叮叮躺在嬰兒房新的被榻里睡得香甜,顧漸安下心,回到房間裡換上鬆散的睡衣。
自打手術完,他有半個月沒有進過浴室,程希覺用濕毛巾給避開傷口給擦過幾次身體和頭髮,雖然他沒潔癖,但忍不了半個月不洗澡。
浴室的鏡子裡原本半長不短的黑髮幾乎長到肩膀,他用皮筋熟稔地攏在腦後,露出耳後鮮艷清晰的紋身,顯得他疏離寡淡的臉有種別樣的艷色。
顧漸端起漱口水含在口中,隨手掀起睡衣擺,勻稱平坦的腹部一條深粉色的橫線,處在圓潤的肚臍上方,縫合的痕跡清晰可見。他伸手摸摸凹凸不平的傷痕,彎腰吐了果莓味的漱口水,轉過身靠在洗手台邊沿,抬頭噓著眼睛望著門的方向。
等人。
幾分鐘後,程希覺叩幾下門後推門而入,從頭到腳端量他一遍,“你今天可以洗澡了。”
顧漸半抱起手臂,衣領下露出的鎖骨清瘦細膩,一聲不響地看著他。
程希覺熟稔擰開浴缸的水閥,拿出架子上的洗髮水和沐浴露擱在浴缸上方備用,見他一動不動的樣子,含笑說道:“太太,孕期一直幫你洗,現在你還害羞了?”
顧漸解開睡衣扣子脫了衣服,彎腰褪了褲子,身軀年輕修長,從頭到腳都由造物主精心雕琢,除了腹部的傷疤,他美得像博物館裡雕塑藝術品。
程希覺斂了笑意,靜靜盯著他肚子上的傷痕,心裡隱隱抽疼。
顧漸漫不經心地坐到浴缸邊沿,“我不想做祛疤,這是叮叮來到世界上的印記,我喜歡它。”
程希覺蹲下身,湊過去在那道深粉色的傷口上親吻,“我也喜歡,真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