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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著計價器里不斷上跳的數字,懷疑司機給他繞路,也不敢說,只小聲催他麻煩快一點兒。
窗外的風景換了一路又一路,等司機終於停車,苟小河望著眼前氣派的小區大門,突然有些緊張。
這兒應該不是正大門,只有一間氣派的小崗亭,亭里沒人,但是兩邊的閘門都關得緊緊的。
推不開,要刷卡。
小姨沒給他卡,苟小河隔著柵欄往裡看,小區里沒什麼高樓,掃眼過去全是修得很好看的小路和花草。遠遠的能看見幾棟房尖尖,也都是獨棟的小樓。
這應該就是別墅吧。
他攥著欄杆往裡張望,被路人斜眼打量了,他頓時臉皮一燙,鬆開手站在旁邊。
一直等到小區有人出來,他才蹭著別人打開的門縫側身溜進去。
邊橋家的小區很大,苟小河在彎彎繞繞的路徑上轉了半天,最後還是問了花壇里給樹掛營養液的一個老頭,才千難萬險的摸到地方。
B區32號。
苟小河看著眼前這棟小樓,與小票上的地址再確認一遍,心口「砰砰」地蹦起來。
終於要見到邊橋了。
他家可真好看。
紙袋在手心裡攥得出汗,他換一邊拎著,伸手敲門:「邊橋!」
沒人理。
苟小河等了會兒,把耳朵貼在門板上聽,也聽不見裡面走路的聲音。
他改敲為拍,看見門旁的門鈴,試著摁幾下,門後終於有響動了,像有什麼在撓,結果只傳出兩聲狗叫。
邊橋養狗了?
不在家?
「有人嗎?」他再摁門鈴,貼著門縫喊邊橋,回應他的還是只有狗。
旁邊路上有車開過去,很快又變得安靜。
苟小河迷茫地看看四周,小腿肚站得發酸,他把紙袋擱在腳邊,抱著書包靠門坐下來。
如果在家裡,平時放假的這個時間,他應該正在胡圓家玩,或者歪在老藤椅里喝米酒,看電視。
苟小河不知道自己要等多久,附近只要有聲響他都抻著脖子看,始終沒人朝這幢別墅跟前走。
中午飯沒吃,還很渴,這些都還能忍,關鍵他現在有點兒想尿尿。
也不知道這小區裡有沒有公共廁所。
苟小河忍不住開始想,要是小姨一直不回來,他去花園裡撒尿會不會被罰錢。
頂頭的太陽一點點西斜,苟小河貼著的那點兒陰涼已經歪出八里地了。
終於有兩道腳步聲來到門前時,他被曬得昏昏沉沉,正磕著腦袋雞叨米。
「球給我!」有人朝前跑兩步,伴隨著籃球拍在地上的「砰砰」聲,「熱死……我操!」
苟小河被這一嗓子炸得瞌睡都飛了,胳膊一抖,他下意識勒緊懷裡的書包,抬頭跟一雙瞪圓的眼睛對了個正著。
「嚇我一跳靠,球都掉了。你誰啊?」這人彎腰撿球,眼睛還瞪著苟小河。
苟小河也嚇得不清,他第一反應以為自己找錯門了。
正慌裡慌張要站起來,這人又扭頭沖外喊:「邊橋!你家門口蹲了個人!」
苟小河的動作瞬間就停了。
時隔三年再見到邊橋,苟小河的眼睛有點兒忙,第一眼看清的是邊橋的鞋。
白色的球鞋,好看,乾乾淨淨的,從那個大咋呼身後轉過來,支著兩條長腿,停在他跟前。
苟小河傻著臉往上瞅,面前的人戴著頂棒球帽,帽檐壓得有點兒低。他用指頭往上推了推,露出一張很好看的臉,以及那熟悉的,抿著嘴角不太耐煩的表情。
「邊橋!」
苟小河等了半天的酸累勁兒一下就沒了。
邊橋的五官跟三年前比長開了不少,個子也高了,看在苟小河眼裡只有親切。
他從地上蹦起來,開心得手腳都不知道怎麼筆劃,一個勁兒指自己:「我苟小河啊!」
「啊?」邊橋還沒做出反應,他旁邊的大咋呼先笑了,指著苟小河問邊橋:「苟什麼?小河?」
兩個人誰都沒理他。
邊橋明顯愣了愣,他的目光掃過苟小河全身,以及地上那一堆亂七八糟的袋子,最後停在苟小河胳膊上,眉毛一點點兒皺了起來。
「你怎麼來了?」他跟苟小河的反應大相逕庭,語氣也不怎麼友好。
苟小河再張嘴,所有的情緒就變成眼淚,毫無徵兆且不可收拾地滾出來。
「姥姥死了!」他橫起胳膊抹眼淚,哭著告訴邊橋。
苟小河在太陽底下滾了半天,又在地上睡了半覺,他渾身又汗又髒,在紅彤彤的夕陽下哭得很醜,人也很土。
大咋呼這才注意到他的黑袖章,收起看熱鬧的表情不說話了。
可邊橋定定地望著哭咧了嘴的苟小河,神色變了幾變,目光里透出的卻只有煩。
「關我什麼事。」
他不耐煩地一壓帽子,伸胳膊把苟小河推到旁邊,門口那些袋子也被胡亂踢開,拇指壓在門把手上,「嘀」一聲開了門。
這個反應出人意料,也著實傷人。
苟小河的眼淚都被傷得停住了,抹抹眼剛要再說話,一個大東西猛地從門後撲到邊橋身上,他嚇得往後一退,是條搖著尾巴的大狗。
「小河!」大咋呼拍拍巴掌。
苟小河扭頭看他,大咋呼憋出一臉想笑又不太好意思的表情,「啊」一聲指指大狗:「我叫它呢。」